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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十,成德城外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雷明站在船头,仔细观察着梁军的营寨。
成德地势低洼(今已在瓦埠湖底),算是一个缩小版的下邳。
后者四面环水,宛如水中孤岛,故徐州李重一度放弃。
成德是两面环水,即城西和城南。
城西是水,且因为地势低洼,此处河面极为宽阔。
城南则蓄积出了一个小湖泊,尤其是多雨的夏秋季节,芦苇荡密密麻麻,小船纵横其间,往来偷袭,十分方便。
所以,祖约部万余人分作两处,一处位于城中,一处位于城东。
晋军水陆营寨则就在城南和城西。
攻城时,军士自陆寨出一一若非实在没有空间,城墙选址时不可能紧贴着水,容易被洪水损坏,一般有个至少两里以上的距离。
防守时,则依靠营垒以及水师舰船上的弓弩杀伤敌军。
如果选好水陆营寨的位置,比如陆寨位于一块延伸至水中的突出部上,那么水师甚至可以航行至陆寨侧前方,则陆寨难以被攻克,盖因敌军攻寨时不但面临正前方的打击,侧翼也被弓弩覆盖,伤亡会急剧放大。
新来的梁军自然没法在城西、城南立营,他们选择的是城北。
夜渐渐深了,梁军营地依然灯火通明。
丁壮们彻夜不休,仍在挖掘壕沟、修筑土墙、树立栅栏,忙碌得如同在侍弄自己的庄稼地一般。
前方的芦苇荡中传来了轻轻的划水声。
如果仔细听的话,似乎还有紧张的呼吸声。
六月的夜晚依旧很热,空气闷闷的,有种将雨未雨的感觉,十分难受。
虫鸣蛙叫都消失了,周遭剩下的唯有木浆搅动水面的声音,以及偶尔传出的兵刃碰撞声一一十分轻微,但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那样刺耳。
雷明头上扎着白布,全身素。
他身后的士兵以及邻近的十几艘船上的尽皆如此。
黑色之中,或许有些显眼,但他不在乎了。
伯父战死,全军大溃,为了回去好交待,他们需要一次说得过去的战绩,不然所有人都抬不起头来。
船只轻轻滑动着,轻盈得宛如水面上的一片落叶。
驶入芦苇荡中时,所有人都伏低了身子,刺啦刺啦的声音响个不停。
募地,船只速度慢了下来。
船工拿木浆撑入河底淤泥之中,直到船停泊在平静的水潭之中。
气泡从河底溢出,发出咕咕的声音,难闻的气味弥漫在周遭空气中,不过没人关心这些,大家都等着信号。
等待的过程是焦躁的,甚至让人心生恐惧。
天空阴云密布,雷声不断,但一滴雨都没落下来,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周遭又伸手不见五指··
所有的一切都让人心生烦躁,甚至想要大喊大叫发泄一番。
但没人敢动。
这种小规模的突袭,在以往打江贼、蛮人的战斗中演练过许多次了,他们知道要点在哪里,甚至明白如何才能更好地伪装自己,所以他们尽可能沉住气,等待命令。
「杀啊·————」寂静的夜中突然飘来了一阵鼓噪。
船队中有轻微的骚动,很快就被制止住了。
「杀贼-—---」喊杀声越来越猛烈,隐隐夹杂着充满节奏的鼓声,以及弩矢划破夜空的呼啸声。
仍然没有命令传来。
雷明的呼吸愈发粗重了,握紧刀把的手滑腻无比,几乎能出水来。
不远处一棵长在河中沙洲的树上传来了不知死活的蝉鸣声,在愈发猛烈的喊杀声传来后,蝉鸣忽然停止了。
岸上正在劳作的丁壮似乎接到了命令,陆续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开始整队。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猛然之间,鼓声响彻整个河面。
「哗啦啦———」水潭中百争流,昏黄的火光照耀下,船只剪影瞬间破碎。
高大的芦苇此起彼伏倒了下去,无数箭矢从芦苇荡中飞了出去,将站在岸上警戒的梁军尽皆扫倒。
「杀贼!」船工奋力滑动小舟,快要接近岸边时,拿桨一撑,脚底用力,小船打着横,轻轻撞上了泥岸。
高亢的喊杀声瞬间响彻夜空,黑乎乎的散兵队列如潮水般涌向岸边那里是灯火通明的梁军营地。他们远道而来,立足未稳,连营盘都没来得及扎起,正是夜袭挫其锐气的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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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野部曲督秦三刚刚和衣躺下,很快就被人喊了起来。
在部属的指点下,他很快看到了正杀向岸边的敌军。
浅浅的壕沟之外,数百民壮狼奔家突,被人追得哭爹喊娘火盆照耀之下,匹练般的刀光连连斩下,每落一下,必有人扑倒在地。
督促民壮干活的府兵部曲也被突袭打懵了。
有人直接调头逃跑。
有人大声阻止民壮冲击已方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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