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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道:“悠悠苍天,何薄黎人?痛哉!”
叹了口气后,他又站了起来,双手倒背于后,仰望满天繁星,道:“天下兴亡,纵匹夫亦有责焉。”
“孤遂起兵。洛阳城下,摧匈奴之大阵;遮马堤上,破屠各之全军。”
“河内之伐,刘雅丧犬羊于乱辙,孤息一隅之燧。”
“邺城之攻,石勒失妻子于铜雀,孤复千里之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党之战,刘曜焚残躯于城楼,孤得锁钥之地。”
“俄而数路并伐,扫荡左国,飞骑河东,苦战数月,终覆贼巢。”
“比时孤立于宁朔宫楼阁之间,上视苍天,下俯黎民,顿悟天命之攸归。”
此言一出,文化低的人茫然无知,靳准却悄悄看向邵勋。
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明确要改朝换代吧?
此人爱好与曹孟德略同,但性情迥异,有些话直接就说了,不遮遮掩掩。
当然,他的赫赫战功摆在这里,别人也是服气的。
“然而——”邵勋突然又来了一个转折。
“暴水连年,灾疫不断,黎元丧亡,士庶哀嚎。”
“时北有拓跋鲜卑侵攻,南有司马僭人袭扰。百姓衣食无着,士民惶恐无措。孤履冰临渊,战战兢兢。痛定思痛,益知迎难而上,向死而生。”
“北伐平城,终获大胜。南却建邺,破其胆略。”
“继而驱阴山之劲骑,统中夏之雄兵,郊原勇战,突入关中。所至之处,酋豪赢粮而影从,父老箪食而壶浆,遂执凶渠之首,就不战之功,以有今日。”
“距孤来洛阳,二十又四年矣。”
说罢,低头沉思,似在缅怀。
场中一时间寂静了下来。
有些人只知道梁王在关东崛起,却不知他如何崛起的,此时一听,顿感佩服。
那时的场景,真是乱得可以。一不留神,至少北方大地会陷入无尽的攻伐之中。
胡夏诸族,积怨甚深。
宗王贵胄,争权夺利。
方伯将吏,形同仇雠。
士庶流民,攻伐不休。
梁王横空出世,硬生生把这坠向深渊的天下给拉了回来,这是何等伟业?
锦上添花,治世之臣可为也。
力挽狂澜,非乱世真英雄不能为之。
“一时有感,直抒胸臆,让诸君见笑了。”邵勋抬起头,微微一笑,回到了座上。
靳月华再度斟酒,眼睛水汪汪的。
此半真半假。
她是匈奴人,与汉家女儿不太一样,更爱英雄。
刘粲承父祖之基业,最后国破身死,非英雄也。
梁王一介士息,艰难百战,奄有天下,乃真英雄。
“来,满饮此杯。”邵勋端起酒碗,笑道。
“满饮此杯。”众人纷纷迎合,一饮而尽。
“大王威加四海,统御万方。”邵勋刚放下酒碗,就见得姚弋仲起身,大声道:“仆虽愚陋,亦知天命有归,神器有适,今可登天子之位,以安众心。”
“是啊,大王。”蒲洪暗骂一声,第二个起身,道:“王不晋位,天下之人难以安心。”
“大王……”一个接一个人起身,满脸激昂之色。
“哎!过了,过了。”邵勋摆了摆手,道:“今召诸君前来,乃论功行赏,无余事。”
“大王。”军谋掾张宾进言道:“臣知大王之志在于扫平四方,还致太平。然晋主暗弱,有何能统御万方?臣请大王勿要计较毁谤,舍弃私心,为苍生计,进皇帝位。如此,则士民欣然,夷夏俱安。”
“唉,你们真是——”邵勋摇头失笑,道:“此事休要再提,喝酒。”
宴会至深夜方才结束。
散会之后,邵勋至建章殿休息,并遣人将靳月华送至后宫,全程以礼相待。
靳准知道后,说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
他好像觉得梁王这个“天子”比刘粲强多了,于是,他决定找个机会,问问女儿。
二十六日,邵勋又召集黑矟、银枪、义从及府兵将领,大宴一番,赏赐嫔妃、宫人、女乐、钱财、器物无数,并擢升了一些人的官职。
也是在这一天,单良、虚除伊余、姚兰、金愚、梁阿广、蒲侯(蒲洪之弟)、彭思安(彭天护幼弟)、苟典(略阳氐人苟头氏,即前秦苟太后家族)等数十酋豪年轻子弟各率亲随部曲百人至数百不等,编成一军,约五千人,至邵勋帐下听令。
邵勋早看出来了,关中胡人诸部的打法与后世明军有些类似,全他妈靠“家丁”猪突。
老子这就收走你们五千“家丁”,给贵族子弟当官,给家丁发饷,并其家人一体拉回关东,慢慢炮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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