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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团之中隐约传来了雷声，新年降至，十二月的阴云好巧不巧停住了脚步，并不因人们对新一年的期待而留几分情面。

    天空阴沉沉的，明明时间还是中午，光线却十分黯淡，犹如即将入夜。

    远眺着视野边沿处被距离模糊的天际线，克莱恩默默忍受着天气带来的阴沉，任由于街道上疾驰的马车将他越带越远。

    今天是入城的日子，和哈吉斯商议后，他们决定将护送“血藤”的商队留在努努帕尔城外，只带几个亲卫和充当向导的拜朗商贩瓦尔多前往。

    战争的影响并非静悄悄的，和糟糕的天气状况相似，努努帕尔城内的治安情况也是一团乱麻。

    不过早在克莱恩偷偷溜进来那天之前，负责努努帕尔防卫的总督就调来了效忠于鲁恩政府的卫队，镇压了制造骚乱的拜朗暴民，还顺带抓捕了几个混在土著中的鲁恩人。

    经过那位与克莱恩素未谋面的总督阁下的不懈努力，城镇下城区街面上总算没有了之前从未停歇过的枪炮声和喊杀声，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虽然街道两边还能看到到处存在的弹痕和黑色的烟尘，某些地方还留有拜朗土著从革命老区因蒂斯学习来的先进经验成果——街垒被拆除了，可经受过枪火的石块和木板还孤零零的躺在一部分窄小街道中间，土著们不敢拾取，总督府也看不上这些破烂，只能留它们自由发臭发烂。

    总之，马车一路行驶来，街上的景象还算心旷神怡，至少比哈吉斯预料的要好上不少。

    谈起“血藤”，或许大多数人都会想当然的将这几乎可以同万灵药等同的作物和奢侈消费挂钩，自然而然地把主要消费群体瞄准掏得起大价钱的贵族和军队团体。

    这当然没错，在这个年代，医药消费的生力军一直不是一无所有的赤贫者，可也不要忘了，希望拿着大量金钱作为敲门砖叩开这门生意的竞争者，终究是一个纯粹的拜朗人。

    即使他自封上将，即使他经常出入北大陆人开办的娱乐场所，即使他在一个健全政府中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除了外面披着的棕色皮肤，内里和屁股早就是北大陆人，可他依然是个拜朗人。

    在真正重要的问题上，他依然需要作为一个拜朗人思考。

    哈吉斯必须理解他雇主的立场，也确实理解。

    在西拜朗这么一个文明中心之外的荒蛮之地，想要推广一个不成熟的药物，必须得到两样东西。

    一是比较忠心的拥护者，用来保护他的种植园和地里长出来的财产；二则是一份能拿得出手的，可信的实验依据，来说服惜命的高贵北大陆人，接受“血藤”在他们内部市场上流通，走进各个高级私人医院的药房。

    所以当下哈吉斯忙碌的重中之重，便是想办法拿到“血藤”，并且在各个城镇拜朗人居住的下城区传播开来。

    让有需要的拜朗人，按照梅桑耶斯上将建造的秩序，掏钱或出力，有序换取“血藤”为自己的家人和自己治疗那些趴在他们灵魂上吸血的恐怖疾病。

    他要把拜朗人本来能从地里伸手采摘得到的救命药从他们手中抢走，再标上价码卖给他们，这也是他屈尊光顾混乱、肮脏的下城区的原因。

    若是平常，经受了先进北大陆教育，和许多北大陆英杰交往颇深的他，绝不会踏进贱民的聚居地一步。

    穿着厚实的呢绒大衣，倚靠在车窗边的哈吉斯，对车厢驶过凹凸不平泥泞路面时造成的颠簸惘然不觉。

    他抬头看向了天空，轻飘飘的雨点慢慢降落在地面，然后越来越大，渐渐发出了劈里啪啦的拍击声，惹人烦躁。

    “该死，下雨了。”

    哈吉斯的小声咒骂逃不过克莱恩的耳朵，从进城后便闭目养神的克莱恩睁开了眼睛，只往车厢外盯了一会儿，便满不在乎的重新闭上了眼。

    “阵雨，下不了太长时间。”

    “但不是个好兆头。”哈吉斯的抱怨令人理不清缘由。

    “为什么这么说？”克莱恩扮演的道恩·唐泰斯饶有兴趣地发问。

    “你没听说过吗，道恩？”哈吉斯脸上最后一点愁容也消失了，转而是小小的兴奋，“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该是对那里都了解的很清楚。”

    “我又不是图书馆里的百科全书。”道恩·唐泰斯无奈笑道。

    这回答让哈吉斯的喜悦更难隐瞒，自从和道恩·唐泰斯接触后，这个来历不明的投资商人总是处处表现得都十分完美，可靠的能力和渊博的知识，常让感到一种隐晦的自卑，现在找到道恩·唐泰斯一个不擅长的领域，当然值得他高兴。

    “哦，这和拜朗的本地文化有关，你不理解的也是正常的。”哈吉斯很热情的为道恩·唐泰斯解惑，“传说羽蛇，也就是‘死神’刚降临这片大陆，指引我们的先祖在河谷建立城邦时，就下了一场大雨。”

    “那场大雨连下了四天，而在那之前是一场长时间的干旱，所有居民都庆幸雨水的降临，在雨中欢呼，却忘记了‘死神’交给他们的任务。”

    “城邦迟迟没能建成，甚至连供奉‘死神’的祭坛也只完成了一半，到了约定的时日，‘死神’惩罚了怠惰的人们，天上下起了火雨，神将有罪者的灵魂收入‘冥界’永世苦修，而他们留在凡间的肉体，则变作活尸，和剩下没有遭受处罚的人群一起劳作，又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建成了现在的特诺奇特蒂兰。”

    “在我们的文化中，雨常常和惩罚相关，一场突来、没有预兆的雨，往往是在警示我们，我们正在专注的工作可能会遭遇变故。”

    出乎克莱恩的意料，讲起拜朗神话和历史，哈吉斯一点不生疏，如数家珍的模样简直令人忘记了他是个北大陆文化追捧者、南大陆文化贬低者的事实。

    河谷建城、久旱不雨、大雨导致的灾难、表现为火雨的惩罚……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好在有“小丑”的能力兜底，克莱恩才没把心底的疑惑写上眉眼间。

    特诺奇特蒂兰这个名字已经足够令他遐想了，再结合哈吉斯讲的拜朗历史故事，这让克莱恩不得不将本就带有浓厚南美色彩的拜朗人和阿兹特克人联系起来。

    哈吉斯讲的故事完完全全是“雨神灭世”的翻版，克莱恩还在地球，也就是他还作为周明瑞生活那会儿，他上初中的时候，恰好是报刊亭里世界未解之谜卖的大火的年代，里面和阿兹特克神话有关的案例数不胜数。

    虽然他想不起来那位雨神的名字，可这个事迹还是有点印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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