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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难一连串说着,仿佛要把胸腔里的什么东西赶出来。
“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得惊天动地。造反始皇帝陛下,谁人敢想,谁人敢做。可是当今陛下不仅仅做了,而且做的悄无声息啊。”
“天下人,几乎都被二世给骗了。”
去难捂着自己的心口。“而我们竟然这么快就又回到了咸阳城,就像是从一个噩梦中醒来。”
“你感到这不真实?”熊启雄厚的声音传来。
去难立在水雾和阳光之中,闻着让人感到心安的老家宅邸里的发霉的青苔味,总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很飘忽。
深秋季节,园林里总是弥漫着水雾,清冷的阳光光束打在水雾里,园林里会出现梦幻的景象。偶尔会有微小的虹光出现。
“我不知道过去是梦,还是现在是梦。”
熊启望着去难,这小子的父母死在了战场上。对于战争,他总是有着一种莫名的抵触情绪。
当听说扶苏选择停战后,很多人都和去难一样。对秦二世发自内心的崇拜。
去难现在是对扶苏一脸的崇拜。
他昂着脑袋,仰望着太阳,仿佛重获新生。
“不战而屈人之兵,用一再的退让麻痹高傲的太上皇,这是最上乘的策略啊。真是个隐忍富有心机的家伙,他大概是从小就想着当皇帝了。”
熊启忽然想到了那个八岁带剑的胖子。
很多事情,忽然间就串联起来了。
熊启捻着自己的胡须,忍不住赞叹说,“确实有点雄主的味道。”
熊启和去难在高阁上不过闲谈了一会儿。
很快,熊府门前就来了一辆马车。
“太傅,昌文君到了。”
“请他进来。”
熊启表现得很是稀松平常。经历了八九年的丞相风光,随后又经历了七八年大权旁落的遭遇。
世人对他的态度前后翻转之快,让他的心变得越发冰冷,已经不再信任什么人了。
即便是有,他也不会像过往表现得那么热情了。
他的那些门客们,过去有百人之多。后来纷纷转投他人门下。
在高位者面前,下位者总是把人性的恶演绎的淋漓尽致。
高位者是剥削的受益者,同时也是剥削的受害者。
权力让他们住在了高阁之上,但是也把他们束缚在了高阁之上,远离了真诚、信任,还有——爱。
“大哥。”
昌文君长了好多的白头发,看起来比熊启都要苍老。但是他的玫色玉佩始终保持莹润的光泽。
他两眼微微猩红,得知大哥回来的消息,简直让他虎躯一震。
“你终于回来了。”
熊毅抱着熊启,他不再是过去那个鲜衣怒马少年侯了。
熊毅的额头上莫名冒出来许多条横纹。
熊启望着这个弟弟,一时间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身体还好吧?”
熊毅歪着头,“还再能活个几年。”
在巴蜀一带的日子,给熊毅造就了终生的伤病,这也是他怨恨秦始皇的根源。
“不谈这些。如今二世当政,属于我们的时代又来临了。”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懂知恩图报的,当初是我们联合起来,帮助他登上了太子之位。如今他继位之后,竟然懂得第一时间把哥哥你召回来。”
“没想到赵政的儿子这么有良心。”
“十几年了,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隐忍和屈辱,终于又到了我们出头的日子。过去一百年里,咸阳城里,那都是我们熊氏一族的时代。”
“过去,我们熊氏一族是多么荣耀,多么辉煌。数百个家族依附于我们。”
“可是现在呢。只剩下我们自己了。”
熊毅十分激动,举着拳头挥舞着。
在这个时代,宗族的观念深入人心。
家族的兴衰,对于一个族中的成年男性来说比起战功更为重要。
一旦回归太平时代,男人想的事情就是繁衍,繁衍,不断地繁衍。
就像是草原上的野兽群落一样。
被选为首领的最强者,会不遗余力想要壮大自己的家族,以让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以另一种形式永远地在大地上流淌着。
虽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现在大哥回来了,我们熊氏一族的振兴也是时候了。”
熊启对此并不感到兴奋。
他的父亲抛弃过他,这是他一生的阴影。
很难想象,在嬴政没有逼迫他造反的情况下,他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儿子。
熊启是不关心下一代的,他停留在昭襄王在世时父亲给他留下的伤痛之中。
他甚至都厌恶养育下一代,更加不要说关心家族人丁兴旺的事情。
两个嫡子虽然有意奉承讨好他,但是熊启总归感到疏离。
“大哥,你怎么又不高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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