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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周满竟觉出了一种怆然。
    仅仅是这么一朵，却好似打开了某种既定的规则——
    一切纷乱的线头，都在此时变得清晰。
    谁说萧杀寒冬不能有花？
    金不换怔怔望着，几乎忘了抵挡。
    岂料周满摇头：“不，这四式剑法登峰造极，世间罕有，既不粗陋，也不浅薄，只是我不喜欢。”
    然而忽一转腕，剑击石上，用力压弯，便如一钩新月。轻轻松手时，竟朝着左侧弹飞出去，在半空中划过一圈，又被右手自然地接住。
    那是恨。
    几片枯黄，几片深绿。
    周满却已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们一眼，只是轻轻将眼帘合上。
    王恕怔住，垂眸看向那片叶。
    剑光起，是云破月来。
    王恕立在他身后，只是轻轻地松开手。
    于是迷障被打破，一点火星投落。
    她是何等敏锐之人？早在先前阅看剑谱时，就已经察觉，他这四式剑法算不上最适合她，却几乎是比照着她写的。
    王恕读懂了她的剑法，也明了了她想对自己说的话。
    王恕顿时一怔。
    但周满平平扫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回王恕身上，淡道：“你写了四式，余下的尚未推衍；我方才也悟了四式，正好能续上，不知你可想看看？”
    踏雪待，暗香来，占群芳……
    那不是一招杀剑，而是一道号令！
    前三式剑法的剑意乃是连续的、递进的，到得“占群芳”那一式将满山病梅点燃汇作一剑，便推至了极限。待得最后那一式“天地寒”环身一扫、荡尽尘埃之后，却莫名地浮出一种悲苦。
    连日来在剑壁上所参悟的剑迹，皆如流水从心间划过。
    然而写到最后，是否也会感怀自伤呢？
    周满已收回长剑，落地时旋身一剑，划出一个大圆。于是浩荡剑气朝着四面激荡，卷起落叶尘沙，好似扫清了所有对手，只余她一人独立。风来时，方觉天地间旷然一片大寒。
    那不是剑法，而是他心目中的周满。
    他恍惚间，竟好似看见这干枯的枝条上，绽开了一朵并不丰腴的瘦梅。
    剑起时，便是极致的肃杀决然，好似悬崖峭壁上一树寒梅扎根于破岩之中，迎上频催的风雪！
    回望园中，不见梅花，只有枯枝千百。
    他立在远处，看得分明，只觉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间叩了一下，于是天地间忽然冰散雪化，遥远无尽的荒原上，吹来千里熏风……
    周满心底于是像压了块石头：“你这三日，不眠不休，便是为写这四式剑法？”
    剑落时，便好似劈开风雪，冲破执迷，重现天光。待得收剑横扫，仍像是先前泥菩萨那第四式“天地寒”，然而意境已全然改换。
    在这种时候，不会有人去想他为何会有力量将金不换拉开，自也就不会有人关注到他袖中那苍青玉戒上，一点幽光渐渐隐去。
    金不换已忍不住要骂她。
    金不换立在边上，这时终于回神，然而听得这句，不由一愣，心中竟为菩萨不平，下意识便要开口说什么：“你怎么——”
    取下那一片青叶，置于枯瘦手掌，慢慢握了，他喉间却一阵涌动，似乎压抑下了什么，方张着那一双微微润湿的眼，望向她：“千万里，乾坤浩荡，滚滚春来，自是世间最好的剑法。”
    像极了折梅一枝，驿寄远方。
    而今是风雪伏首，滚滚春来！
    是不甘、不愿、不服，它偏要奋尽全力，将所以生机凝聚于这一线，在这枯枝上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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