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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利欲熏心觊觎储君之位,甚至做出派人当街刺杀陆沉的蠢事,从这件事来说的确是忤逆之举,可是儿臣只是心有不甘,从未想过对父皇不利。宁元福等人阴谋叛逆,儿臣若是和他们同流合污,岂不是不忠不孝之辈?”
李端抬眼望着他,沉默了一段时间。
李宗简成长的关键时期,恰恰是李端最艰难的阶段,大概便是从登基称帝到两年前。
这十年里他既要和江南世族周旋,又要扶持边军应对强敌,还要在不惊动门阀的前提下发展属于自己的心腹力量,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绞尽脑汁,他的身体也是因为这种极度操劳慢慢被拖垮。
所以大皇子和二皇子纵然有缺点,本质上并未走偏,这得益于李端当年对他们的教导。
而李端对李宗简显然没有多少精力照看,只能将他交给许皇后带大,于是养成了他和另外两位皇子截然不同的恶劣性情。
对于李宗简的回答,李端其实压根不信,这个幼子之所以拒绝宁元福等人的邀请,主要是因为他能看出来那些人毫无胜算可言。
至于忠孝二字,或许有这方面的影响,但充其量只是很小一部分。
李端摩挲着茶盏,缓缓道:“朕在今日来秋山巷之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找個由头杀了你。让你活下去,将来未必不会变成大齐的隐患,但是前面的事情已经了结,这段时间你表现得很温顺,强行杀你似乎是不教而诛。世人常说虎毒不食子,也有人说天家无亲情,你觉得朕应该相信哪句话?”
李宗简面色微白,颤声道:“父皇,儿臣不想死。”
李端定定地看着他,道:“不想死?”
李宗简直接从椅子上滑下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垂首道:“父皇,儿臣已经知道错了,恳请父皇饶儿臣一命!儿臣往后一心住在秋山巷,再也不会踏出半步,更不可能对大齐造成一丝损害,请父皇明鉴!”
李端忽地笑了起来。
笑声中带着淡淡的讥讽。
他望着满头大汗神色惶然的幼子,幽幽叹道:“老大若活着,朕又何必走这一遭。”
李宗简的脑子转得很快,他明白这句话的深意。
如果大皇子没有死在叛乱之中,父皇就不会担心将来太子登基独木难支,那么他这个老三自然可有可无。
又或许是大皇子的离世对父皇造成太大的打击,所以他很难下定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决心。
无论如何,都能说明在父皇心中,他的存在似乎就是一个错误。
一股愤懑和悲凉的情绪填满李宗简的内心。
李端继续说道:“朕知道你心里不忿,认为朕对伱太刻薄,没有半点父子之情。在你埋怨朕之前,你应该好好想一想,你从始至终可曾顾念过亲情二字。不谈朕和你的两位兄长,皇后待你如何你应该心知肚明,虽然朕很不喜欢她对你的溺爱,但是你应该对皇后孝字为先,可你又是怎么做的呢?”
李宗简心中的怒意缓缓褪去,抬起头望着自己的父皇。
李端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明知道她不希望看到你对老大动手,也不希望你将许家拖进深渊,但你依然栽赃嫁祸给老大,又让许家的人去刺杀陆沉。现在许家已经连富贵都守不住,死了很多人,这是他们插手朝局必须付出的代价,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李宗简只觉满嘴苦涩之意,艰难地说道:“父皇,儿臣已经不再有那些痴心妄想。”
李端自嘲一笑,轻叹道:“你在很多方面都不像朕,唯有一点像极了朕,那就是固执到了极点。只不过朕是将固执用在正事上,无时无刻不想着大齐能够还于旧都,而你是一心盯着宫中那把椅子。不论你表现得如何乖巧温顺,只要你看到一丝机会,你都会立刻铲除拦在你身前的所有人。”
李宗简默然不语。
很多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起来吧。”
李端端起茶盏,意兴阑珊地喝了一口,继而道:“你赌对了,朕不会杀你,因为朕也只是一个俗人,一个俗之又俗、妄念天家也有亲情的糊涂人。”
李宗简心中一震,他望着中年男人瘦削的脸颊,忽然间意识到曾经顶天立地的父皇,竟然已经如此虚弱。
虽然李端没有说得很透彻,但是以李宗简对他的了解,除非是已经感知到生命的流逝无可扭转,否则他绝对不会表露出这种难以言说的垂暮之气。
一念及此,李宗简只觉得心底涌起强烈的伤感,于是叩首道:“多谢父皇。”
李端撑着扶手站起来,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幼子,轻声道:“朕今日来是亲口告诉你,往后余生不要再有他念,太子肯定会留你一条性命。如若不然,当你生出那种心思、踏出逾越一步的时候,朕安排的人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好好活着,不要像你大哥那样。”
他缓步向外走去,没有再回头。
李宗简转身跪行数步,脸上浮现一抹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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