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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沉和林溪互诉衷肠的时候,今夜的永嘉城仿佛格外明亮。
陆沉遇刺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城,不知有多少权贵府邸灯火通明,有多少人暗室相商,又有多少人彻夜难眠。
皇城,后宫,慈宁殿。
三位皇子屏气凝神地站着,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温顺乖巧。
长榻之上,雍容华贵的许皇后面色凝重,望着身旁面无表情的李端,她有心想要缓和气氛,却又担心会让局势变得更加糟糕。
对于身边相伴二十余载的君王,许皇后深知他平素温和宽仁,可若是触犯到他的逆鳞,同样会降下雷霆之怒。
匹夫一怒尚且血溅五步,更何况这位将大齐从灭亡边缘拉回来的天子?
故此,她只能用眼神悄悄示意堂下肃立的三位皇子,让他们见机行事,千万不可火上浇油。
“陆沉今日在庆丰街遇刺,朕想听听你们对此事的看法。”
李端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令人难以琢磨他的心情。
三位皇子平时总想着在父皇面前高谈阔论挥斥方遒,然而眼下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三人却显得极为谦让,谁都不愿意当那个出头鸟。
李端抬眼扫过三人,目光停留在大皇子脸上,淡淡道:“今日你和陆沉在丰乐园聊了些什么?”
李宗朝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地说道:“禀父皇,儿臣十分敬佩山阳侯的军功,故而向他询问这两年边疆战事的细节,又闲谈了一阵,并未涉及其他的话题。”
李端道:“朕听说你们最后是不欢而散?”
李宗朝被这句话吓得不轻,连忙否认道:“父皇明鉴,绝无此事!儿臣听山阳侯讲述边军的不易和战事的惨烈,又听他说起父皇的良苦用心,儿臣心中十分愧疚,怎会与山阳侯发生争执?”
许皇后眉尖微动。
她虽然对这个长子亲近不起来,却也知道他的城府较浅,仅仅因为天子一句话,便连“良苦用心”四个字都冒了出来。
李端没有刻意去纠正他的用词,语调微沉:“朕有一处不解,你宴请陆沉的事情并未大肆宣扬,那些刺客怎会对陆沉的行踪了如指掌,并且在他返程的路上设下如此周密且狠辣的埋伏?”
李宗朝只觉后背瞬间飘起一片冷汗,他当然听得懂这句话的含义。
“扑通”一声,他想也不想地跪了下去,另外两名皇子见状也连忙跟着跪下。
李宗朝抬头望着天子,急促地说道:“父皇,山阳侯遇刺和儿臣没有半点关系,儿臣没有做这种事的胆量,更没有谋害山阳侯的理由,恳请父皇明察!”
李端定定地看着自己的长子。
其实大皇子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他懂得在外人面前摆出温厚宽仁的姿态,凭此赢得一些年轻文人的吹嘘,然而他在很多时候又明显缺少沉稳的气度,更不必提他在王府之中展现的暴戾性情。
大抵而言,他知道该如何做好一名有希望成为储君的皇子,却又很难克服自身性格里的缺陷。
李宗朝面色微白,稍稍提高语调:“父皇,儿臣不敢欺君,若有半句谎言,定叫天打雷劈!”
李端最终没有给李宗朝一个明确的回复,他只是微微点头,随即又看向跪在右侧的二皇子。
相王李宗本虽是跪姿,腰杆却是笔直,他坦然迎着李端审视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心虚躲避之色,目光无比平静。
他自然不需要心虚,陆沉参加墨苑文会便代表了天子的心意,这个时候他只要老老实实地等待即可,总不会蠢到无事生非画蛇添足,再者他从薛素素口中得知陆沉的态度,知道这位前程远大的实权国侯并未拒绝自己的好意。
简单来说,李宗本只要没有脑疾,眼下只会倾尽一切地拉拢陆沉,绝对不会对他产生恶念。
李端略过二皇子,看向跪在另一侧的三皇子。
许皇后注意到这个细节,面上表情没有变化,袖中的双手悄然攥紧。
感知到那道冷峻的眸光,三皇子紧张地说道:“父皇,儿臣与山阳侯遇刺之事绝无关联。”
李端凝望着他的双眼,缓缓道:“两年前你便对陆沉怀恨在心。”
三皇子连忙解释道:“父皇,儿臣与山阳侯的确发生过矛盾,可是两年前经过父皇的教导,儿臣已经明白自身的过错,尤其是在府内闭门自身的半年里,儿臣早就想清楚其中的道理。虽然儿臣如今对山阳侯生不出亲近之心,却也不会肆意胡闹让父皇生气,更何况是当街刺杀这等狂妄之举。”
皇子们各有说辞,仿佛他们的确和陆沉遇刺无关。
李端逐一望过去,眼神晦涩难明,幽幽道:“朕会给你们三天时间,回去后好好想一想。倘若有话对朕说,这三天之内你们随时可以入宫。”
他微微一顿,语气变得格外复杂:“莫说朕没有给你们最后的机会。”
“儿臣遵旨。”
三位皇子齐声应下,随即行礼告退。
走在夜晚安静的皇宫中,感受着夏夜清爽的微风,并肩前行的三人却显得格外沉默。
大皇子没有像往常一样展现长兄的温厚,二皇子亦无妙语连珠高谈阔论,三皇子同样低着头专心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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