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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河洛城内的大部分权贵而言,现在的皇宫已经是一个透着死亡气息的绝地。
大半个月前的那场朝会,燕帝张璨孤注一掷,用帝王之血催发禁卫军的凶狠,当场杀死将近两百名朝臣。
这些人几乎都是城中大户人家出身,即便不是家主之身,也是家中的顶梁柱。
一场血色盛宴过后,几乎每座高门大宅之内都有哀音。
若非淮州军于当天攻破河洛,随即施行全城戒严,恐怕这段时间河洛会满城挂白。
故此,曾经梦寐以求的朝堂官职已经成为这些世族的梦魇,可是今日他们不得不再度踏足皇宫,来到太极殿外的广场上。
广场四周,锐士营悍卒围成一圈,甲胄鲜亮,刀枪如林,泛着冲天杀气。
一个又一个世家大族的家主在军卒亦步亦趋的监视下,战战兢兢地走进广场,站在指定的位置上。
日上三竿,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人,足有一百余名。
“王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位中年男人看向身边的王安,神情凝重地问道。
此人名叫孟应,乃是龙冈孟氏之主,孟家在渭南路一带颇有根基,这些年通过和西北大陆上的代国商贸往来牟取暴利。
虽然孟应没有在北燕朝堂上谋求一官半职,但他和几位重臣关系极为亲近,只可惜那几人已经在大半个月前死在禁卫军的手中。
他与王安还算熟络,毕竟两家都是北地顶尖的门阀之一。
昨日得到齐军一员校尉的通知,孟应彻夜未眠,又不敢让人出门打探消息,因此见到王安便迫不及待地询问。
王安扫了一眼广场周围神情冷肃的齐军士卒,悄声道:“孟兄勿怪,愚弟实不知也。”
孟应轻叹一声。
河洛失陷,最害怕的便是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因为在元嘉之变前后,他们选择向景朝投诚,导致齐朝在江北大地的统治根基快速瓦解,无力阻挡景军铁骑南下。
齐军入城之后,他们仿若头上悬着一把利刃,惴惴不安又无计可施。
城内平静大半个月,一些人不禁生出某种幻想,以为齐军不会清算当年旧账,可是这一天终究到来,广场上百余名中年男人面色苍白,如丧考妣。
“见礼!”
一员齐军校尉忽地怒吼出声,险些将这些人吓个半死。
随即便见所有士卒行单手礼,目光整齐划一地望向南边。
数位齐军武将着甲而至,走在正中间的便是陆沉,他身边依次是来安军主将段作章、飞云军主将宋世飞和盘龙军主将柳江东。
广场上一片混乱。
若是放在当年,他们说不定连正眼都不肯瞧这些军中汉子一眼,但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焉有他们继续维持门阀体面的可能?
有人作揖,有人稽首,甚至还有那等胆小之辈双膝跪地,稀稀落落百态尽显。
陆沉与众将走到北边台阶上站定,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些掌握无数财富和土地的巨户,冷峻的目光扫视全场。
基本没人敢和他对视,一些被他目光扫到的人忍不住紧张地吞咽唾沫。
轻柔的春风中,陆沉徐徐开口道:“依我本人的想法,你们这些硕鼠蠢虫都该死。”
一句话便让很多人冷汗涔涔,但是也有人眼神一亮。
他们惧于对方的刀枪,不代表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陆沉这句话无疑定下今天的基调,或许只是敲打他们一番。
陆沉抬手一举,沉声道:“我朝天子仁厚,念及尔等当年或是受到胁迫,不得不投靠景人,若是大开杀戒未免不妥。故此,你们应当感谢天子仁德,可以继续苟延残喘存活于世。”
王安和孟应对视一眼,当即领头高呼道:“罪民叩谢大齐陛下圣恩。”
“罪民叩谢大齐陛下圣恩。”
广场上响起颇为整齐的声音。
“不过——”
陆沉唇边泛起一抹冷笑,继而道:“我却知道有些人不是被迫,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和北方异族眉来眼去,暗中传递消息倒卖货物。在得到天子的允准后,我决定用这些人的血祭奠大齐无数英魂。来人,将孟应、纪同顺、郭言、张君嗣、汤安良、曾淳之等六人带上前来!”
早有准备的锐士营悍卒冲进广场,两人对付一人,直接架起对方的臂膀拖到台阶右侧。
场间登时一片混乱,这些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神情恐慌,下意识就想往旁边逃走,然而只听得身形魁梧的鲍安一声怒喝,锐士营将士钢刀出鞘,立刻将所有人逼回去乖乖站着。
那六人当中,郭言是原北燕枢密副使,张君嗣是前任东阳路大将军,其余四人皆是门阀之主,此刻却如猪狗一般被拖过来。
他们仿佛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此刻竟然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几近于瘫软在地。
只有孟应看向王安的方向,哀声道:“王兄救我!”
王安面露难色,虽说他这段时间带领燕国官吏协助齐军维护城内安定,然而谁不知道他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在他犹豫之时,忽有一人挺身而出,高声道:“陆都尉,手下留情!”
站在台阶上的宋世飞当即拧起眉头,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畔的刀柄。
陆沉循声望去,只见是一位身形瘦弱的中年男人,正是北燕次相虞荩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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