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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170【借刀杀人】

    翌日清晨,皇城吉庆殿。【活力文学】

    宿醉将醒的燕帝张璨靠在龙椅上,苍白的面庞上泛起一抹疑惑,微微眯眼望向殿中的几位重臣,不解地问道:“诸位爱卿,这么早入宫求见有何要事啊?”

    他的声音虚无缥缈,几无中气可言。

    “请陛下为臣做主!”

    一人向前两步,扑通跪在地上,语调凄凉沉痛,满含悲愤之意。

    张璨微微一怔,盯着此人看了片刻,抬手揉了揉眼睛,诧异地问道:“陈卿家,你怎么来了?”

    陈景堂虽然被罢官去职,但是身上国侯爵位仍在,皇帝以及两位新任枢密并未对他斩尽杀绝,因此他才有资格面圣称臣,昨夜那桩案子才能直达天听。

    此刻听到天子熟悉的称呼,陈景堂当即老泪纵横,连连磕头,颤声道:“陛下,臣之子昨夜被人杀死,恳请陛下为臣做主,严惩凶手!”

    张璨坐直了身体,环视其他重臣,逐渐意识到有大事发生,便问道:“陈卿家平身,究竟发生了何事?”

    陈景堂谢恩站起,痛声道:“陛下,犬子陈启福昨夜在太平坊雪凝馆宴饮,与枢密副使郭大人之子郭义江发生口角,继而演变成互殴。若只是年轻人之间的纷争,臣也不敢呈递御前,然而郭义江在殴斗中持刃杀死犬子,令臣白发人送黑发人!”

    张璨双眼瞪圆,下意识看向另一边肃立的枢密副使郭言,但见他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泰然自若。

    那边厢陈景堂继续控诉道:“臣接到消息后立马报官,谁知河洛府尹竟说这是犬子主动启衅,郭义江不过是自卫还击,顶多就是一个错手之罪,罚银千两而已。犬子死于非命,凶手却能逍遥法外,臣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结局,恳请陛下为臣主持公道!”

    张璨只觉头疼,看向河洛府尹程昌华问道:“程卿家,可有此事?”

    一位面白短须的中年文官躬身奏道:“陛下,确有此事。臣接到报案后便带着府衙班头前往雪凝馆,此时陈家二郎已经亡故。臣当即审问在场所有人,查明这场纷争是源于争风吃醋。昨夜雪凝馆的头牌清倌人晏秋行梳拢之礼,郭义江和陈启福因为这位清倌人相继竞价,一度达到三千两的惊人数额。”

    张璨眉头紧皱,这些权贵子弟好大手笔,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便能一掷千金。

    这一刻他心中烦躁愈盛,却又不得不继续听下去。

    程昌华目不斜视,不疾不徐地说道:“郭、陈二人先是斗富继而口角,陈启福用茶壶掷向郭义江,随即出手攻击,郭义江被迫反击,二人便厮打在一起,他们的伴当和长随亦如是,场面极其混乱。便在这个时候,郭义江不慎刺中陈启福的胸口,以致他流血过多不幸亡故。此案并不复杂,从始至终皆有目击者,郭义江并非蓄意谋杀,因而臣认为只能判错手之罪。”

    “你胡说八道!”

    陈景堂双眼泛红,怒道:“犬子的伴当说得很清楚,郭义江从进入雪凝馆之后便蓄意挑衅,不断在言语中讥讽嘲弄,最后甚至当面辱骂本侯。当子骂父,此事岂能忍受?!哪怕到此为止,本侯都可以当做年轻人好勇斗狠,但是郭义江在厮打中掏出短刃刺中犬子的胸口,这分明是蓄意谋杀!”

    “咳咳,还请陈侯慎言。”

    枢密副使郭言清了清嗓子,面上波澜不惊,镇定地说道:“本官想请教一下陈侯,郭义江和令郎往日素无仇怨,只有一些争风吃醋之类的小事,他为何要蓄意谋杀令郎?便是在陛下面前,你也不能颠倒黑白。”

    “本侯颠倒黑白?郭枢密休要血口喷人!”

    “本官顾念陈侯丧子之痛,有些话不愿直言相告。如今陈侯咄咄相逼,本官也只好就事论事。昨夜是令郎先出手伤人,郭义江只是自卫而已,而且那柄短刃并非他随身携带,只不知为何会出现在他手中。或许,是令郎欲行凶杀人,郭义江顺手夺过,混乱之中造成误刺。”

    “荒唐!犬子从未随身带过兵刃!”

    陈景堂怒意勃然,然而郭言依旧无动于衷,淡漠地道:“说没带就是没带?本官也可以说,那柄短刃绝非郭义江所有。”

    “郭义江杀死陈启福一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恳请陛下严惩凶手!”

    陈景堂的胸口剧烈起伏,不再与郭言撕扯,转而对着龙椅上的天子一躬到底。

    张璨踟蹰不言,陈景堂显然是希望以谋杀罪处死郭义江,然而姑且不论郭言在朝堂上的地位,这场互殴分明是陈启福主动挑起。

    天子陷入犹豫,陈景堂脸上的悲痛之意越来越浓。

    这时站在众人之首的中年文臣沉声道:“陈侯还请节哀。没人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斯人已去,终究要顾惜活着的人。郭义江杀人有错,可他并非蓄意谋杀,而是混

    乱之中错手杀人,其罪难恕但是情有可原。”

    陈景堂抬眼望去,望着对方清癯的面容,心中登时愈发凄苦。

    此人名叫王安,现为当朝宰相,一手执掌朝政大权。

    他可以对郭言横眉冷对,面对王安时却只有浓浓的无力感。

    王安轻叹道:“按国朝律法,杀人有六杀,即谋杀、故杀、斗杀、误杀、过失杀、戏杀,昨夜雪凝馆的案子在本官看来应该属于过失杀。依律,当判郭义江流刑。”

    陈景堂咬牙道:“王相,犬子死不瞑目!”

    王安摇摇头,淡淡道:“陈侯节哀。”

    陈景堂向旁边看去,郭言眉头紧皱,显然不满意宰相的判决,只是出于敬重没有公开出言反驳。

    他又望向龙椅上的天子,只见张璨点头道:“王相之断较为妥当。陈卿家,事情已经发生,还望你能节哀,朕委实不能让郭枢密的儿子赔命,这不合大燕律法。”

    陈景堂的面色由红转青,直至苍白。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朝着张璨大礼参拜,口中喃喃道:“臣谢过陛下隆恩。”

    随即起身向殿外走去,背影无比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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