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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头,顺着天子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陆沉躺在临时找来的门板上,两名太医正在为他医治,以陈澜钰和霍真为首的边军武将站在旁边,每个人脸上都浮现着肃杀的神情。
厉冰雪站在另一边,目光始终停留在陆沉苍白的面庞上,仿若旁边所有人都不存在。
这位年轻女将身上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感,要是陆沉今天有个三长两短,谁也不敢保证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李端收回目光,然后逐一扫过身边的重臣,沉声道:“朕的身边,京城地界,居然会发生当街伏杀朝廷武将的事情。众位卿家,能否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左相李道彦轻叹一声,苍老的语调响起:“启奏陛下,老臣认为这些刺客来自北面,极有可能是伪燕察事厅安插在京中的细作。”
这句话算是很合理的解答。
在现如今的局势中,朝中任何一方势力都没有足够的理由刺杀陆沉。
这件事必然会引起天子的震怒,绝对会一查到底,想要掩盖真相没有那么容易。
倒不是说陆沉的地位高到某种层次,让旁人不敢下手,而是风险与收益相伴相生,刺杀他总得能获得相对的好处,否则没有任何必要冒这种风险。
换而言之,北燕和景朝倒是有可能做这种事,陆沉一死很有可能导致南齐边军和中枢离心离德。
听到左相这番话,天子默然不语,他略有些意外李道彦会这般顾全大局。
无论这件事背后藏着怎样的秘密,明面上的说法必须是敌国探子所为,绝对不能有其他说辞。
李道彦看了一眼神情凝重的薛南亭,缓缓道:“但是,老臣心中还有一些疑问。陆沉今日拜访薛相应是临时起意,刺客怎能布置出这样一个周密有效的杀局?”
场间局势陡然凝重起来。
薛南亭抬头望向老态龙钟的左相,平静地问道:“不知左相此言何意?”
李道彦老眼中目光深邃,抬手指着前边说道:“从陆沉的护卫所言可知,今日他们骑马前来拜访薛相。即便刺客尾随跟踪,情况紧急时他们也能纵马撤走,刺客并无能力在京中明刀明枪地追杀。只有在眼下这种环境里,刺客可以创造出一个短期的困境,对陆沉等人施行伏杀。由此可见,刺客很清楚陆沉的行踪和周边的地形,然后提前做好伏杀的准备。”
“知道这些信息的人,目前看来只有三种可能。其一是陆沉身边出现内奸,与北边的细作勾结。其二是薛相府上有北边的人,提前将消息告知伪燕细作。其三……”
说到这儿,李道彦微微停顿,抬眼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织经司提举秦正,淡淡道:“织经司内部有问题,否则无法解释刺客怎能对陆沉的动静了如指掌。”
李端微微眯眼,他忽然明白李道彦先前顾全大局的缘由。
陆沉遇刺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会让边军将士形成一个无法排解的心结,毕竟在先前朝廷的种种决议当中,陆沉已经成为此番北疆战事立功群体的代表。
这样一个前程远大的年轻武将在京中遭遇刺杀生死难料,如果不给出妥当的处理,将来谁还愿意为朝廷卖命?
先帝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寒风吹过巷中,李端心里泛起清冷的寒意。
李道彦先声夺人,直接将这件事定性为北燕细作所为,倒是可以免去许多麻烦,也能对朝野上下尤其是边军将士有个交代。
但这是明面上的处置手段,朝廷内部岂能囫囵断案不辨真伪?
先前李端借着徐温通敌叛国之事,让织经司直接彻查朝中大臣,顺理成章地引出屈丰华的问题,李道彦对此表示默认一退再退。
如今陆沉就躺在眼前,朝廷要不要查?
无论是这个年轻人身边的亲信,还是右相府邸或者织经司出了问题,对于天子而言都不是好消息。
这才是真正的以退为进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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