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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着摇头。
他的曾祖父曾经中过举,也曾有良田数百亩,但父亲那一辈就败得差不多了。
家境么,倒也罢了,又有一干亲友帮衬,供应他读书自然不在话下。然一匹普通驽马便要数十两,又要保养,另外聘请骑术师父,实在折腾不起。
秦放鹤就搓了把脸,自胸腔内挤出一声沉闷的“唉”。
陈嘉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短短两三天之中,他对秦方鹤的为人也有些了解,性格洒脱,不拘小节,平心而论,很难让人讨厌。
其实陈嘉伟是有些佩服他的,他似乎从来不介意把自己的短处暴露出来,比如贫穷,比如不善骑射。
他就做不到。
“但我以前骑过骡子,想来也有相似之处……”陈嘉伟不想被人孤立。既然孔少爷那边走不通,就想围魏救赵,走秦放鹤这条路。
反正就态度来看,对方对自己也没什么恶意,大约能行吧?
骡子比驴子体格大,耐力强,又比马匹便宜,性格温顺,是民间最常见的出行工具之一。
秦放鹤闻言便有些羡慕,“真厉害啊。”
他连驴都没骑过。
陈嘉伟能看出他此言发自真心,难得能有什么比对方强,心里也松快了些,当即滔滔不绝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牲口也是活物,顺着它的性子来也就行了……”
两人出门时,孔姿清和齐振业正在院里日常互瞪,见秦放鹤出来,才结束无声的战斗。
快班人数最少,便与同样人数不多的慢班一起上课,刚好骑术师父们可以均衡下。
余下的中班大部队再分成四个,两两一组。
才开学几天,陈嘉伟便接连遭受打击,这会儿有些蔫哒哒的,此时见了孔姿清,也不急着上前贴冷屁股了,自顾自走在前头。
哼,我要围魏救赵!
倒是路上遇见了徐兴祖和郭腾,也不知这俩人是怎么又凑到一处。
前者热情地打了声招呼,丝毫不在意孔姿清的冷淡,后者只是瞅了他们一眼,也不说话。
到马场之后,秦放鹤便与孔齐二人分开。
其实昨儿骑术课的先生便见过学生们了,挨个看过各人的体格特征,今日便分好了合适的马匹。
秦放鹤是整个县学之中年纪最小的,分到的也是一匹性情温顺的小马,一人一马俱是小小一团。
后头齐振业纵马扬鞭过来串场子,老远看见便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人家骑马,饿弟像骑驴!
面红耳赤的秦放鹤:“……”
你给老子等着!
教骑马的黄师父见了,也忍不住跟着笑,却还不忘安慰秦放鹤,“你年岁小,身子骨也软,其实正是学骑马的好时候,只要用心,要不了多久也就能跑了。”
秦放鹤刷的看向他,双眼放光,“如齐振业那般?”
他一定要把那厮按在地上摩擦!
黄师父诡异地沉默片刻,“你野心还不小。”
那齐振业来去如风,骑术眼见着比孔姿清都好些,分明是打小在野外狂奔练起来的,寻常人如何比得?
不同于其他交通工具,马匹是活的,有自己的思维和习惯,在学习前期,生疏的骑手其实是拗不过马的。
并非马服务于骑手,而是骑手要努力去适应马、了解。
到了后期,才能讲配合。
一匹马少说也有几百斤,站着比人高,凑近了就很有压迫感,坐上去之后,骤然拔高的视线又是一重压力。
秦放鹤努力放松,忽然觉得非常神奇。
夏日骑装甚薄,贴在马腹上时,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之下传来的温热,以及马儿每一个动作之后带动的每寸肌肤、每条肌肉纤维所引发的每一次抖动。
于是上马之后,零基础的慢班便状况百出:
有畏高,上了马背之后便双腿发抖,瑟缩不敢坐直了的。
有过分紧张,双手死死揪住缰绳,马不舒服,一个劲儿甩头乱走,吓得骑手越发紧张,恶性循环的的……
一位马术师父带五六个学生,亏得他们经验丰富,饶是如此,也有些焦头烂额。
半日下来,好些新生叫苦不迭,有腰酸背痛的,有抽了筋的,还有走路迈鸭步的,不一而足。
秦放鹤练太极,未曾有一日中断,故而虽未骑过马,身体素质却不错,跟小马磨合一天,都觉得对方脾气挺好,配合还算默契,因此虽有些酸痛,行走却无碍。
陈嘉伟之前的骑骡经验派上用场,一天下来进度很快,秦放鹤真心道了恭喜,对方也终于渐渐摆脱前些日子的阴霾,重新恢复了一点昔日的光彩。
只是两人站得近了,骑装有奢有简,对比鲜明,仍有些不大自在。
相较骑马的进度,秦放鹤对射箭上手显然更快,就是觉得只课堂上那点时间不大够。
齐振业便毛遂自荐,要与他做骑射师父。
终于有能教饿弟的东西咧!
孔姿清难得没跟他争,主动表示可以辅导弹琴、理乐。
是的!
还有弹琴!宫商角徵羽五音识谱乃至作曲,弹五弦古琴、击缶、吹笙弄萧等,秦放鹤也不会!
面对突如其来的海量陌生领域,有那么一瞬间,秦放鹤觉得自己仿佛堕落成绝望的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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