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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今年才七岁,上头有几个哥哥,都挺能干,家里是白云村少有的宽裕。因劳力足够,梅梅便不用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从小干活儿,每天只是玩耍。
如今爹娘眼见姑娘大了,再疯小子似的漫山遍野跑不像话,便将她塞过来读书。
原本一家人也没指望梅梅学出什么,有点事引逗着,不出门闯祸就行。可万万没想到,一屋子男娃娃都跑光,梅梅留下了!
小姑娘脑子很灵光,记东西很快,当然,忘得也快……
但这已经非常了不起。
有人听自己讲课,秦松很有成就感,但他以前从没听说过女孩子读书的事……
秦放鹤就笑了,“我当是什么事,她既愿意听你讲,你便教,只要学得好,日后我自有安排。”
有了这话,秦松就放心了。
自始至终,齐振业都在旁边看着,未发一言。
晚间秦松离去,哥儿俩搬了大椅子在院内赏月。
凉风习习,秋虫咕咕,墙头上探进来的树枝刷刷作响,分外惬意。
十五将至,月亮已经很圆了,巨大的玉盘一般高悬天际。
明亮的月光照下来,整座小院儿上下都像镀了银光,不用点灯就亮堂堂的,晃得地上影子老长。
齐振业翘着二郎腿,书,是想做什么呢?”
认识这么久了,他有时间觉得能看透对方,有时候却觉得像隔着一层雾。
秦放鹤正低头剥石榴。
院子里的石榴熟了,不多,也不算大,但意外是甜口的,非常好吃。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句,“你想过将来吗?”
将来?齐振业一愣,扭头看他,“你想过?”
他确实没想过。
那种事,不是活着活着就到了么?
月光洒在秦放鹤脸上,映出深深的轮廓,将他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下。
“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他轻声呢喃。
齐振业沉默片刻,胳膊肘撑着椅子半坐起来,“你跟孔家的那小子是不是瞒着我筹划了好多事?”
他罕见的没有用“饿”,似乎潜意识里想要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秦放鹤一咧嘴,牙齿被月光照得惨白,半点不回避,“是啊!”
齐振业张张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大概,是眼睁睁看着友人越走越远,自己……有点跟不上了。
秦放鹤不紧不慢剥好一大捧石榴籽,仰头倒入口中,牙齿压下去,沁凉甘甜的果汁喷涌,溢满口腔。
真甜。
他拍拍手上碎屑,仔仔细细吮吸掉每一滴果汁,再把干瘪的石榴籽吐掉,“若你此时继承家业,有几分把握守住?”
齐振业顺着想了下,张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没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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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从父母口中听说他们当年只身闯关的经历,因年深日久,故而许多细节都是草草带过,但仅从那只言片语中,也不难窥见当年的惊心动魄。
关中连接内外,多少沾染了关外气息,民风彪悍,两个外地人能在那里站稳脚跟,着实不易。
秦放鹤站起身来,用力捏了下齐振业的肩膀,“齐兄,你我非亲非故,相识也不久,虽投缘,可我实在没什么资格和立场教你做什么,然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总要会点儿什么。”
固然有一点私心在,但秦放鹤也是真心不想失去齐振业这个朋友。
朋友之所以能成为朋友,根源就在共同语言。
这是个交通和通讯都极度落后的时代,若来日他和孔姿清越走越高,而齐振业还龟缩不出,一年可以,两年可以,甚至三年四年也可以,但终究会渐行渐远。
就像曾经孔姿清的京城玩伴,像秦放鹤前世那些老同学。
没有矛盾,但就是散了。
要么从文,要么从商,齐振业必要选一样。
当然,他也可以不选。
中秋节回到县学后,孔姿清隐约感觉到齐振业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但对方不说,他也懒得问。
接下来的几个月内,秦放鹤干了件大事,吓死人的大事。
对秦放鹤而言,县学最具吸引力的不是教师,也不是同窗,而是可以免费借阅的藏书。
在这里他不仅读了许多外头买不起、见不到的好书,甚至还发现了朝廷邸报。
邸报,简单来说就是朝廷主办的官方报刊,全国上下的大事要问都刊登于此,是了解时局的不二选择。
邸报发行于京城,每月有专人汇总后下发到府城,然后再由府城继续下放,普通人是接触不到的。
但县学有。
除此之外,从乡试开始,各地历年的考试范文选本也由各地官府统一刊刻后在各地府州县学流通……还带着考官的名字。
这些发现令秦放鹤如获至宝,同时,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也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他要倒推考官。
自乡试起,主考官皆由朝廷委派,地方官员只为辅助,这也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秦放鹤的科举之路上,方云笙能起到的作用无限趋近于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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