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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瞻已经官至左相,却觉得此话着实有待考量。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书房。
房内灯盏微弱,一袭雪氅的男人大步走至书桌前。他想起,眼看着年关就要近了,今日唤季徵前来,是为了给阿泠送一幅画当作新春礼物。听完他的诉求,季徵也很是爽快地答应了,只是在他临走之际,正坐在桌案边的男人忽然唤住他。
“季徵。”
青衣男子转过身,“相爷还有何事?”
步瞻抿了抿唇。
虽将要入冬,可今日的阳光却格外明媚温和。日影穿过窗牖,轻柔地洒落在男子的衣肩处,季徵顿住脚步,凝望着他。
步瞻说过,季扶声有一个旁人所不能比的七窍玲珑心。
自方才一眼,他便隐约觉着,如今身前的这一位步左相,与往日相比,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他却有些说不上来了。
步瞻本就生得白皙,让人远远一看,不似那等心狠手辣的奸相,倒像是一位斯文无比的文人。光影薄薄地落在他面上,愈发衬得他面色透白。回想起上一世的遗憾,他忽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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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或许有些冒犯,但步某还是想问,季公子可有心仪之人?”
没想到他会如此发问,季徵面色微顿。
“左相此言为何意?”
步瞻掀了掀眼皮,看似随意地道:“但愿季公子能遵从本心。”
果不其然。
此言一出,季扶声默了一默。他凝望向窗外,不知何时,院中竟飘起了絮絮飞雪。
这是今年京都的第一场雪。
是大宣十二年的第一场雪。
雪粒子来得悄无声息,不过少时,已然在地上堆积了极薄的一层。步瞻顺着男人的目光放眼望去,只见季徵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却不知正投向何处。
但步瞻知道,他在想谁,他在看谁。
上辈子,那个同样命途坎坷的女子。
如若他没有记错的话……
步瞻的目光也放远了。
二人就这般,不知无声对峙了多久。久到正当步瞻完全陷入先前的回忆中时,耳边忽然传来极低、极轻的一声:“有。”
他明显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步瞻转过头,只这一瞬间,能看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遽痛。
这种悲痛,他曾经也切身地体会到过。
痛彻心扉,比头疾发作时的万虫吸髓还要痛上十倍、千倍。
甚至万倍。
不,还不止。
失去挚爱的感受,他永远都不想再去体会。
他也相信,这世上不会有人想要去体尝这等滋味。
于是他瞧着季徵,说了一句话:
“江南,伊君楼。”
闻言,对方明显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与何人说话。
抬眼时,却见对方目光平稳,正是在看着他自己。
步瞻是在与他说话。
季扶声眉心蹙意更甚。
什么江南,什么伊君楼?
窗外飞雪簌簌,雨雪声更大了,就如此扑打在窗牖上,忽然,一个想法从季徵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忙不迭抬眼。
却见步瞻正低下头,他埋首于卷中,似乎不愿再同他往下讲明。
雪珠子砸在窗牖之上。
季徵的心忽然跳得很快。
……
一场冬雨一场寒。
这场冬雨来得猝不及防。
不等姜泠反应,步瞻早早地为她准备好了过冬的棉衣。说也奇怪,对方并没有派人来量她的身寸,所制的冬衣却无比合她的身子,就连自幼跟着她的绿芜都倍感惊异。
“相爷可真是细致入微,夫人这身衣服做的,真是与您的身量分毫不差呢。”
姜泠也垂下眼帘。
步瞻怎么这般知晓她的身量。
甚至……都快要比她自己都清楚。
想到这儿,她的脸突然一红。
“再过几日便是新春了,夫人,
您可有给咱们相爷准备什么东西?这些天外头集市上正是热闹,咱们要不要出去逛逛?”
从前,姜泠总以为,嫁入了夫家,就得一心一意为着夫君,断不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如今她才发觉,先前在姜家、在宫中所学到的那些,都并非能让她自己感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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