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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声烦,叫人难以安寝。
雨珠子串连成线,不要命似的往下落着,雨水淌过月色、落过屋檐、流过窗棂,与窗牖上敲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步煜就是这样沉着脸走进来的,他将伞往门口一搁,望着比自己先前一步走进来的男人,面色不善。
如若不是为了母亲,他才不会与这个碍眼的男人再有任何交际。
更不会与他,共、处、一、室。
少年咬了咬牙。
相较于他的反应,步瞻的面色倒是很平淡。他既没有抵触这个与自己仅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生儿子,更没有因为姜泠而刻意地去讨好他。男人步履轻缓,走到琳琅居的偏室,看着眼前这一面屏风,脱下身上那件素白的外衫。
步煜不愿看他,背过身去。
入寝之前,是要先脱衣服的。
少年瞧着横在自己面前的窗牖,窗牖之外,是一片漆黑的雨帘。身前是淅淅沥沥的雨声,身后传来衣衫摩擦时的窸窣声响。就在此时,原本清冽的空气中忽然扑来一阵草药味儿,令原本面色不虞的步煜愈发蹙眉。
这药草味道,正是从那个男人身上传来的。
步煜虽是清瘦,但身体却被锻炼得很是康健,如今更是很少生病。而这种草药味道,他从前也在步瞻身上闻到过——那时还是在皇宫,他还是魏宫的太子殿下。
每每与步瞻相逢,微风迎面,步煜便嗅到这样一阵苦涩的草药香。
只不过那个时候,男人身上的草药味还没有这般浓烈。
那时候的药味,总是被一种旃檀香气遮掩。如若不细闻,让人根本无法察觉。可如今,步煜站在那个男人身侧——对方身上依旧有着那一阵不冷不暖的旃檀香,这香气却怎么都压不住那些药草气息了。
屋内只燃了一盏极暗的灯。
步瞻已褪去外衫,于榻上躺下来。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是他将步瞻喊过来的,即便是万般不愿,步煜也能脱了衣服与他睡在同一张榻上。步瞻侧首瞧着,屋中那少年不情不愿地脱掉了身上那一件紫衫,紧接着,男孩子也掀开被子,躺了过来。
床榻并不算大。
二人极有默契,皆各自躺在床铺的两头,这使得两个人之间恰恰空出来一道可以容纳一人之身的空隙。步煜不愿看他,固执地背过身形去,可那两种香味掺杂的味道却经久不散,顺着夜色飘逸过来。
步煜还记得,自己从前很讨厌步瞻身上的旃檀香。
那个人,明明那样自私自大,明明那般心狠手辣,用的却是这般春风拂面的香料。步煜讨厌他,讨厌他的自私,更讨厌他的虚假与伪善。但如今,他闭着眼轻嗅着那道香气,却觉得似乎是草药的味道更加刺鼻。
就在他出神之际,身后忽然传来幽幽一声:“还不睡?”
步瞻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一道风,一道虚无缥缈的、随时会从指间飞走的风。
步煜腹诽。
与你共睡在一张床上,能睡得着才怪。
他不愿意理会步瞻,便索性装作听不着,装睡起来。
他背对着男人,面前便是那一扇窗牖。窗牖紧紧阖着,窗帘却没有拉。微弱的月光照射进来,悄悄落在少年安静的眉睫之上。窗外阴雨连绵,看这势头,雨水并不甚大,却仿佛要下上整整一夜。步煜瞧着窗外的雨,看那些雨线乒乓落在窗面上,晶莹剔透的雨珠子顺着窗柩,不急不缓地往下流。
他的心事缓缓,从瞳眸中,流淌到心底里。
这是他第一次跟这个他本应称之为父亲的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步煜内心深处,生起一阵很奇怪的异样感。
他不愿意同那个男人说话,甚至不愿意同他有任何的、有关眼神的接触。步瞻安静地平躺着,步煜便面朝窗户侧卧着,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少年愣愣出神、久久缓不回任何神思之际,身后又突然传来一声。
“雨停了。”
步瞻道。
步煜抬眼。
果然停了。
他原以为这场雨要下上一整夜的。
寂静的夜色里,少年抬起光洁如玉的下颌。
瞧着月色,瞧着天色。明日应当是有一个好天气。
他从被窝里伸出右手,放在右脸下,轻轻压着枕头。
步瞻知道他并没有睡着,声音缓缓的,划过着漫长空洞的夜。
“还不睡,明日不必上早朝么?”
步煜立马扬声:“我来得及。”
步瞻笑了笑,“好。”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同他的面色一样不愉快。
夜雨停了,步煜心头烦闷之绪却未有半分消减。先莫说步瞻回京之事,这些天前朝那些老顽固一个个折腾得他茶饭不思,就连是卞玉也无法安慰他、真正让他开心起来。
他幽幽叹了口气。
甫一叹息,他便闻身后男人问:“叹什么气,是在朝中遇见烦心事了么?”
何止是烦心事。
步煜知道那群老顽固不好对付,但也未曾想过,他们会有这般不好对付。他们思想陈旧迂腐,又似是有几l分瞧不起他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儿,随便拎一件极简单的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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