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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神色很认真。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泠竟觉得,当自己问出这句话后,对方的眼神有片刻的躲闪。
但那也只是一瞬之间。
步瞻将伞撑在她头上,隔绝了漫天风雪。他垂下眸,目光凝在她的脸颊处。
“怎么了?”
他反问。
步瞻的神色看上去很平和,还很无辜。
但这么些天,身体的上的异常反应却是真真切切地告诉她——自己的身体很不对劲。
她也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企图从中窥看到几分端倪:“近日来,我总是昏昏沉沉精神萎靡。时常会眼前发晕、四肢无力的症状。”
她唤了张太医,对方也支支吾吾,说她只是水土不服、再加上近来休息不足所致。身体上并无其他问题。
但姜泠也知道。
张太医是步瞻的人,如若步瞻有意隐瞒,对方根本不会同她说什么实话。
只可惜季老师不在身边。
步瞻与张太医是同一套说辞,也说她是水土不服加上过度劳累。说这话时,男人的神色淡淡的,却不动声色地将伞撑得离她更近了些。
雨雪扑簌簌坠落,些许落在步瞻衣肩上。
姜泠仰了仰脸,只看见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伞面,以及男人光洁如玉的下颌。
他抿着唇,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一时缄默无言。
近些天,姜泠发觉不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奇怪,步瞻同样也变得很是奇怪。
他总是给自己看一些奇奇怪怪的、却有关军政的书籍。
后宫不得议政,但步瞻却从不避讳着她,如今甚至与她分享朝堂之事。而姜泠记事又极快,不过短短几日,便将前朝关系摸得一清二楚。
步瞻同她说,她乃一国之后,是太子的生母。虽然他明面上不允许后宫参政,但她也可以适当地为自己培养一些势力。
比如……谈钊与他的禁卫军。
闻言,姜泠大吃一惊。
他却说得平淡,但姜泠明白,步瞻看似平静的话语之中,是在寄托着他自己的身后事。谈钊跟着步瞻许久,定是忠心耿耿的,步瞻说,到未来某一日,谈钊与他的禁卫军会竭尽所能、站在太子煜这边。
这些,都是可以相信之人。
可以相信,但又并非完全亲信。
她从未摄政,听起来稍有些吃力,但领悟力却又极强,大致能将步瞻所说的话参透个七七八八。
他攻打西巫愈发频繁,大多数时间,军帐内就只剩下她与绿芜二人。除去看诗集、织绣东西,姜泠闲下来还会翻一翻步瞻先前留给自己的花名册。只是每当她没看一会儿,便会觉得头脑发晕,一双眼酸胀得厉害。
灯盏明亮,姜泠放下书,停歇下来。
就在此时,绿芜走上前,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羹。
自从来到了西疆,这边天气严寒,姜泠每晚都会吩咐小灶房做上一
碗热汤驱寒。
热烫的汤羹冒着雾气,徐徐往上攀延,拂过姜泠的眉眼。
她一心全在手中书卷上,不疑有他,径直取过汤勺,舀了满满一勺子。
方入口,姜泠眉头忽然一皱。
这是什么?
怎么这么苦。
见她皱眉,绿芜一颗心一凛,右眼皮也跳了跳。果不其然,在姜泠将心中疑惑问出声后,她半福下身,颤颤巍巍道:“许是……许是今日小灶房并未放方糖,这群马虎的,奴婢这就让他们去放。”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向嘴皮子颇为利索的绿芜竟犯起了结巴。
“等等。”
姜泠唤住她。
她也喝过没有放方糖的汤药,这汤羹中的苦味儿,并非是没放方糖所造成的,而是另外一种苦味。
另外一种陌生的、奇怪的苦味。
有人将药汤换了!
她端着汤药站起身。
“这要是何人熬的?”
见被戳穿,绿芜“扑通”一声跪下来,哭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这药是皇上吩咐奴婢端过来的,说是对娘娘您的身子好,要奴婢瞒着不告诉您……”
皇命难违,步瞻再三吩咐过,这件事不能让皇后知道。
绿芜虽然犹豫,但是想着皇上总归不会害娘娘,只好应了下来。
“背叛”了娘娘,绿芜心中万分不安,但更多的还是对将来的愧疚。姜泠也并未为难她,将那药碗一放,走出军帐。
军帐之外,风雪正盛。
姜泠撑着一把伞,踩在堆得厚实的雪地之上。每走一步,雪地便发出“嘎吱”的声响。那雪堆得极高,些许雪水渗入姜泠的鞋袜中,她却浑然不觉。
姜泠往前小跑着,伞被风吹得微斜。
步瞻不在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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