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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袍间看到几分皎若明月的风骨。少时,紫衣少年在宫人的指引下走了进来,他抬手微掀帘帐,只一眼便看见静坐在桌案前的龙袍之人。
姜衍身量微低,腰际宝剑寒光泠泠,低声唤了句:“皇上。”
男人转眼望了过来。
他的眸极黑。
许是君臣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步瞻只睨了他一眼,姜衍便知晓对方是在问自己什么。少年抬手,从袖间取出一份卷宗,呈至步瞻眼皮底下。
男人微垂下眼睫。
这是姜泠这么多年以来,在西疆与西巫对峙时,所获取的有关西巫的战报。
步瞻懒懒地探出两根手指,随意将其翻了翻。他并未仔细看,但也知晓其上定没有“情蛊”一毒的解法。姜衍立在桌案之侧,他虽不知晓圣上如今在想什么,但能依稀看出对方眼中的杀意。那种眼神姜衍太过于熟悉,其中蕴藏的勃勃野心,姜衍再清楚不过。
() 这些年来,西疆那边战况频频,多为西巫撺掇周遭毗邻小国,向大魏发起战乱。步瞻垂眸,凝向卷宗其上的文字,西巫狼子野心不言而喻,着实该清理那些小门小户了。
即便没有那情蛊,他也应该早些清理那些外患。更罔论谈次次派去西巫打探蛊毒解药的探子都无功而返。
同年十月,步瞻下诏,御驾亲征。
第二道诏文,皇后姜氏随同,一齐前往西巫。
坐上马车时,姜泠已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氅衣。
黄叶飘零,秋枝上落了厚厚一道白霜。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荒芜一片,没有半点生机。
绿芜扶着自家娘娘,小心翼翼地走上马车。
因是长途跋涉,姜泠穿得很是轻便,氅衣内着了件样式简便朴素的白裙。她提了提裙摆,从霜枝上收回目光。刚一掀帘走上马车,一眼便看见马车内稳稳正坐着的男子。
不知为何,他今日也未曾穿龙袍,反倒同样也穿了一件白色的衫,外披着件不薄也不厚的氅衣。
感觉到有人出走进马车,男人微微抬眼,他目光清淡,只瞥了她一眼,颔首算作致意,继而又闭上眼、阖目养神。
姜泠这才注意到,步瞻的腿上盖了厚厚的一层褥子。
少时,谈钊在外唤道:“圣上,是否可以行军?”
步瞻淡淡应:“嗯。”
乌泱泱的大军,直从西侧宫门驶出,连绵成巍峨的群山,令人望而生畏。
谈钊立马一勒缰绳,发号施令。他高昂坐于马背之上,雄姿英发,却浑然不知另一侧,青行宫中的场景。
小太子只身立在青行殿的书窗边,于他面前,稳稳当当地摆着一方锦匣。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并没有让戚卞玉跟在身后,反倒是兀自于窗边站着,不知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他凝眸许久,时不时朝宫门的方向望去。今日那个男人出军,御驾亲征西巫。除去随从谈钊的那一批禁军,京中还有不少军.队也随之前往西巫。不用旁人说步煜也知晓,此时正是皇宫中防守薄弱的时候。
正思量间,院中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听那腰间环佩的声响,以及那漂浮不定的步履声,步煜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来者是何人。不过须臾,对方叩了叩门,径直朝正殿内走了过来。
“殿下。”
黑衣男人恭敬作揖,朝着书窗前一拜,环顾周遭一圈后见四下无人,便又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压低了声息道:“圣上那边,已经离开宫门了。”
步煜背对着他,没有应声。
对方耐心候了许久,却见殿下似乎一直犹豫踯躅,便又扬了扬声音,再度唤了句:“殿下。”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身后之人名叫李溟,乃是步煜的心腹,也是从小看着太子殿下一步步长大的。
他自诩极为通晓小殿下的心思,甚至还有些看不惯殿下身侧那名叫戚卞玉的少女。那女孩心思极为细腻,却也常常使得殿下也变得优柔寡断。李溟能明白殿下对皇帝的感情——对于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小殿下心中尽是恨意。他想杀了那人,将那人的骨灰呈至皇后娘娘面前。
“李溟。”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李溟再度开口劝说的前一瞬,忽尔见对方从腰间扯下一张刻有“煜”字的令牌。
小太子侧过身,面色冷白。
“拿着孤的令牌,率一队精锐兵卒,随着皇帝的车马前去。”
闻言,李溟的眼睛亮了亮。
不等他欣喜地接过令牌,然,下一瞬,他却听见太子殿下成稳又稚嫩的声音:
“保护好皇后娘娘,否则,孤拿你是问。”
他只说了保护皇后。
至于其他的话,他一句多余的吩咐都没有。
李溟抬首,望向窗前鹤立的少年。秋风扬动他暗紫色的衣摆,淡淡的光影落于他衣肩处。步煜微抿着唇,一双眼朝着宫门外望去,原本冷峻的眸光中不知何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黑衣之人眸子微黯,只得规矩应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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