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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爱吃鱼,我想着多给她钓一些回来。她一个人在青衣巷孤苦伶仃的,平日里没有个照应,又不喜欢赶集市,连新鲜的鲈鱼都不曾买到……”
薛才瑾正说着,刚一转过头,忽然见身侧的马车停住。他心下紧张,赶忙转过身,再度朝那马车弓了弓腰。
“这位官人,还……还有何事?”
他的态度温和谦卑,小心翼翼。
冷风拂过车窗,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将车帘轻轻掀开。
看见车内男人那双眼时,薛才瑾有些被慑住。他在江南见过不少有钱有势的官人,从未有这样一双眼能让人感到一股无名的压迫感,竟让他情不自禁地将脊背又弯下几寸。
步瞻垂眸,乜斜他怀中鱼篓一眼。
见状,谈钊便问:“公子可是想吃鲈鱼了?”
谁知,还不等步瞻开口,面前的布衣男子急忙出了声。他双手将胸前的鱼篓护住,忙不迭地摇头:“这位官人,这是给邻家那户小娘子钓的鲈鱼,不卖的。公子若是想吃新鲜的鲈鱼,南金街有一整条铺子都是卖鱼卖肉的,就顺着这条道儿往南走,离、离青衣巷不远的……”
薛才瑾护紧了怀中的鲈鱼,急得面红耳赤。这是他花了一整天为姜姑娘钓的鱼,又精挑细选、挑了好些个个头大、看上去肥美的,准备去给她送过去。
却未曾想,半道上杀出个爱吃鱼的程咬金。
“程咬金”目光微沉,正定定地盯着他。
“姜什么?”
薛才瑾不解,“啊”了一声。
“她叫姜什么?”
步瞻垂下浓黑的眼睫,光影坠在他细长的睫羽上,男人眸底有细碎的情绪摇晃。
念出这一个久违的“姜”字,他竟觉得有些生涩拗口。
对方摇摇头:“我……我也不知晓。”
见他眼中的质疑,薛才瑾又被那可怖的眼神吓了一大跳,他微微瑟缩着,如实道:“我真不知晓,官人,小的只知晓……那姑娘姓姜,她不是本地人,是三年前来的江南,至于她的本名,也未和其他人提起过,邻里乡亲都唤她姜姑娘。”
姜氏,三年前,并非江南人士。
步瞻呼吸微促,心中忽然紧张。
会是她吗?
还是又一个与她有几分相似的人?
他攥了攥手中的玉佩,耳畔传来谈钊压抑着的声息。
“公子,不过是一个相同的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城了。”
闻言,步瞻微微抬眸,看了眼天色。
微沉的天,似乎又要落雨。
也是。
只是一个姓相同罢了。
步瞻轻扫了马车前那男人一眼,对方一身布衣,抖得像是个筛子。听一侧妇人的话,那名姜姑娘似乎是他的意中人。
她是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若还在世,怎会在街边抛头露面地开一家铺子,怎会如此辛劳勤勉只为了维持生计。
如若她还在世,又怎会看上这样低贱的男子。
步瞻面色冷淡,阖上车帘。
坐在马车上,他想了想,企图从记忆里搜寻出她同样也喜欢吃鱼的痕迹。
可他想了半天,忽然发现——自己竟从来都不知晓她喜欢什么。
她喜欢吃什么,喜欢甜的还是咸的,有没有什么忌口。
就连那年她过生辰,自己也是随意向小厨房吩咐了声,多做些皇后爱吃的菜品。
马车缓缓,行至一处,谈钊在车外轻声:“主上,琳琅居到了。”
是过,还是停。
车内之人未言,喧嚣的街道里,唯有此一处静默。那年一场大火,也让谈钊看出了姜皇后在主上心中的分量。但他什么都不说,只将那份情愫压抑在心底,不让任何外人察觉。
谈钊等了许久。
那马车夫也瞧着谈大人的眼色,不敢再驭马。
终于,就在所有人都要放弃的时候,天上忽然落了小雨。雨珠子一颗颗连成线,整条青衣巷再度弥漫上一层朦胧的雾,步瞻的声音亦在这一层雨雾中朦胧地响起。
他说,停车,下马。
谈钊赶忙递上一柄骨伞。
……
薛才瑾抱着鱼篓,再度于琳琅居外撞上那一辆马车。
马车的主人撑开一柄骨伞,自车厢内施施然走了下来。他一身雪衣,站在一袭淅淅沥沥的雨帘里,有风轻扬,拂起他宽大的袖摆。
他侧脸昳丽,气度矜贵,鹤立在朦胧的水雾里,犹如仙人。
薛才瑾很想上前,说琳琅居今日不开门。
但转念一想,对方今日差点儿将自己替姜姑娘钓的鱼抢走,他不免生了些报复心理,抱稳了怀里的鱼篓,偷偷从另一侧离去。
还好姜姑娘平日不住在琳琅居。
姜泠刚捧了两壶酒、欲往另一间门屋子里走,就听到一阵敲门声。她将桂花酿放下,撑着伞开门,又是住在隔壁的薛才瑾。
对方依旧抱着一箩筐的鱼,依旧一见了她就脸红。
雨水自廊檐上滴落,他未带伞,所幸雨势不大,他自己又住在隔壁。男人将鱼筐放下,害羞地摸了摸后脑勺。
“今日钓的鲈鱼,我一个人吃不完,来给姑娘送几条……姜姑娘,上次我钓的鱼你可都吃完了,那鱼儿肉质可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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