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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毂国末代君王启山明,及其胞弟,末代大巫启山赤。”
拂雪猛然抬头,她下意识地回首望去,看着自己这一路走来的漫长石道。她突然明白,为何人皇陵里仅有牌位以及铜像,而没有棺椁衣冢了。
人皇启山明,大巫启山赤,在连山氏族叛党勾结外道侵-略五毂国时,以国祚与灵魂为代价阻止了外道的血祭,庇佑帝都众生。这一对末代的人皇与大巫当时年仅十二岁,却落得魂飞魄散、万劫不复的下场。拂雪推断一目国与五毂国深有渊源,却没想到一目国主祭女丑竟曾是人皇与大巫的师长。
“……原来如此,你出身五毂国九卿九贤氏族。”拂雪轻阖眼帘,再睁开时,眼神依旧清明,“既然如此,尔等为何与白面灵同流合污?”
这是拂雪一直没能想明白的一点,永留民的信仰若是起源于五毂国,冥神骨君也是五毂国的遗民,为何他们要选择与毁灭五毂国的白面灵合作?
“因为吾等已时日无多。”女丑放在铜像肩膀上的手倏地收紧,她似在忍耐某些岩浆般滚烫灼人的情绪,微微拱起的脊梁止不住的颤抖,“吾等已时日无多……所以一切爱憎都必须为众生让路。为了神舟与族群的延续,那时至今日仍在我血脉中流淌的愤怒又算得了什么?当以大局为重,当以众生为重——他们……是这么说的。”
拂雪看着她的背影,淡声道:“但你并不这么想。”
永留民内部的分歧,有人选择与外道同流合污,有人则对此嗤之以鼻。至此,拂雪终于理清了棋局上的杂乱无章的线头,当年苦刹内部的势力争斗也逐渐变得清晰。当年明面上与正道相争的魔修是隶属女丑这一派,魔佛如舍不知因何缘故与女丑联手,但这合作显然十分有限。在梵缘浅插手后,魔佛如舍选择了作壁上观,没有插手两派的争斗。但在魔修落败之后,突然出现的、袭击拂雪的白面灵一行,则属于永留民中的另一股势力。
这两股势力虽然同属冥神骨君,但显然分歧巨大,貌合神离。
“……”女丑低垂着头颅,并未立时接话。她手指温柔地抚摸着铜像的面颊,半晌,她才缓声道:“吾等在寻求让凡人也能像修士一样超脱三界、跳出五行的方法,吾等不愿遵循‘登天者贵,落足者卑’的道基,吾等希望万民都能插上羽翼飞上天际,从此脱离人世的苦海,拥获逍遥与长生。”
拂雪的心重重一沉,某种可怕的猜测变成了现实。她被迫囫囵吞下一块寒冰,令其沉甸甸地坠入腹里。
“……离骨症——永久城里那些被世人彻底遗忘、脱离轮回之人,他们最终……变成了什么?”
……
永久城,十绝殿。
“……这可真是——”姜恒常叹出一口气,她挑起被汗水打湿糊在脸侧的鬓发
() ,露出一张遍布皱纹的面孔,“该说壮观,还是该说……惨烈?”
姜恒常扶住一边的墙壁,勉强支撑着自己这具垂垂老矣、像没上油的偃甲般吱嘎作响的躯体。她不知道自己在十绝殿中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在一点点地老去。姜恒常从健步如飞、拔刀便可斩却苍穹的分神期修士,逐渐变成走路都略有艰难的老妪。这种缓慢衰老的过程足以逼疯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但姜恒常却只觉得新奇。
姜恒常用留影石记录下自己衰老的样子,留存起来作为纪念。她继续向前走去,本以为展露在眼前的依旧是重重回廊与宫殿壁画的情景。却不想,这次费力推开宫殿的大门,展露在她面前的却是另一方天地。
这间“宫殿”比先前经过的宫殿都要更加破败,几l乎已经丧失了建筑的雏形。破损浮起的砖石让人无从落脚,些许暗沉冰蓝的晶簇像幽灵一样长满了每一处裂隙,散发着冰白的雾气。或许是因为重新拥有了凡人之躯,姜恒常久违地感到了锥心刺骨的冷意。
但姜恒常忍不住发出感慨的,是血肉与建筑纠缠的穹顶密密麻麻垂挂下青白虫茧——每只茧约莫有七八岁的孩童大小,被略显粘稠的丝质吊挂在穹顶。地上破败掀起的石板间零落着许多已经剖开的虫茧,虫茧内流淌出的冰蓝水液,一部分已经结成了晶簇,一部分则渗入了泥土。
姜恒常眨了眨已经模糊不清的眼睛,试图走近看得更清楚一点。然而,已经老朽破败的骨骼不听使唤,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的姜恒常身躯顿时歪斜。
“哎哟,我的老腰啊。”姜恒常很快便接受了自己眼下的身份,甚至自得其乐地说出了符合自己“年龄”的抱怨。她颤颤巍巍地站稳,探手入怀摸出一块打磨圆滑的晶片。她眯着眼睛看着绊倒自己的那一团“浆糊”,将晶片凑到眼前。
瞬间清晰的视野,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双被痛苦与绝望填满的眼。一个已经看不出人样的男人仰躺在地上,下颌脱臼般地大张,鼻梁以下血肉模糊。他的腹部被人剖开,躯体不断痉挛起伏,就像有什么活物藏在男子的这具皮囊之下,挣扎着想要“破茧而出”。
男人显然十分痛苦,痛苦到恨不得立时死去。但他动弹不得,又没有一个路过的好心人愿意让他解脱。虽然男子仍然“活着”,但他眼中那份属于人的知性正在飞速地消磨。姜恒常听见男子的胸腔肚腹内传来越发激烈的“砰砰”声,好似有一只幼兽在冲撞困缚自己的卵壳。
姜恒常站在原地,没有冒然上前。她后退一步,只听得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最后几l乎连缀成一片咚咚的鼓声。
然后,在姜恒常的注视下,随着皮囊最后一次剧烈且不自然地凸起,“噗哧”,那东西终于破体而出。
“嘶沙”、“嘶沙”,节肢蠕动的窸窣不绝于耳;“咔嚓”、“咔嚓”,关节摆动发出的微小摩擦声。
从男子身体里爬出来的东西并没有狰狞可怖的“面孔”,甚至称得上孱弱。姜恒常没有眨眼,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活物,穷尽人族现今所有的认知都无法为其赋予一个正确的名字——那是一段骨缝里还夹杂着血肉与神经的鲜红脊骨,四肢的骨骼已被摒弃,取而代之的是用以支撑的胸腔肋骨。这从人体内爬出来的“怪物”形同一只骨骼构成的爬虫,过长的脊椎像某种兽类的长尾拖在身后。
没有血肉,没有器官,仅有一段白骨。这只从人体内挣出的怪物对站在一旁的姜恒常熟视无睹,只是奋力挖掘着身下的血肉,剥离出更多的白骨。
姜恒常注视着眼前恐怖森然的情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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