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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羽看见了,但他只是稍微愣了一下,没有太大的反应。
燕回南很快拿手臂蹭了下眼睛,回过头来,垂着头颅万分专注地继续拧螺丝,装秋千。
燕羽坐到台阶上,看着父亲。因常年工作,燕回南手臂上肌肉贲张,做事又快又有劲,手臂看着还年轻,脸却在不知不觉中苍老。
燕羽看了他一会儿,忽说:“爸爸。”
“嗯?”
“其实,一开始,有段时间,我希望我喜欢男的。”
燕回南的手又僵住。
“那时候,我跟自己说,我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我想,这样我可能会好受一点。但后来发现,没用,不能好受,我也不喜欢。”
燕回南不知该说什么,他垂着头,很久没抬起。生病这事儿个体差异太大,燕羽大部分生病的时间都处在抑郁周期,偶尔兴奋躁动时,虽话多些,讲的也全是乐曲和琵琶。他听不太懂,只在他讲完一大段后,点点头嗯几声,偶尔问一两个问题。
燕羽很少跟他谈心,哪怕是兴奋时,他也抵触深入内心的交流。往往父母亲一问,他就沉默了。
所以,在儿子讲出这些错乱零散的言语时,他很少说什么,怕错过他内心的边边角角。
其实,他也累,也烦;可今天猛然听见燕羽讲这些东西,他才发现,这么多年来,他像个摸不着方向的人在丛林里跌跌撞撞,却从来没找见孩子内心的入口。
“你是不是挺恨我这种性格的,一点都不像你儿子,没你那么刚。”燕羽笑一下,“有时我也挺恨我自己的,太弱了,活该。”
这话刺激得燕回南抬了头。他起身过来,坐到燕羽身边,想抱一下儿子。
“别碰我。”燕羽说。今天第一次,他身体颤抖了下。他低了头,想克制,但手也在颤。
他摇了摇头,音很轻,也颤:“你不要碰我。”
燕回南的手臂悬在半空,良久,缓缓落下,没有碰他。
除开他病弱无力的时刻,日常生活里,燕回南很多年没有抱过儿子了。
当年那件事后,燕羽变得很封闭,不愿跟任何人有肢体接触,包括父母;或者说,尤其父母。
曾经,陈乾商是恩师,是父亲的角色;有一个父亲拥有的一切情义,威严,和绝对权威。
当年那个小孩是把他当长辈、父亲般爱戴并敬畏的。
后来,燕羽开始恨父亲这类角色。恨陈乾商,也恨燕回南。
燕回南能感觉到儿子对他的这种恨,而他也恨儿子。就像他说的,他不像他那么刚硬那么顽强。他把他折磨得快疯了。
可他忘了,当年的燕羽只是个小孩子。而当年那件事,破坏了他与这个世界一切正常人际关系的链接。但身为父亲,他未能去修复那些链接。
“儿子啊。”燕回南压低了肩膀,靠近他,想说点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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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诸如加油,爸爸相信你,一定会好的之类的话。但他看见燕羽垂着脑袋,黑发遮眉,侧脸空空落落的。这些他在过去说了很多遍的话,没能再说出口。
他坐了会儿,起身继续去弄那秋千,说:“你什么时候走?”
“过两天,要开学了。”
“好。”燕回南把秋千支起来了,说,“你来坐坐?”
燕羽看了眼那秋千,放在樱树下。天空愈发黑沉,竟像黑夜快降临。燕羽走过去坐上。燕回南站在后头,轻推那秋千。
燕羽荡了两下,又一阵狂风吹起他的头发,像流动的乌云。
有那么一瞬,像回到儿时,就在这个院子里。小男孩坐在秋千上,笑声快乐而无忧,说:“爸爸你再推高一点。”
推很高也不怕,因为哪怕他掉下来,父亲也能一把抓住他。但……后来,他在黑暗里一再下坠,没有任何人能抓住他的手。
有雨从黑云里坠落,豆子般打在燕羽眉心。
燕回南还要再推,地上唰唰响,有了阻力。燕羽脚底磨在地面,秋千停了,他起身走进屋去:“不玩了。”
……
这一下午,室外黑云遮天,黎里独自窝在江边小屋,把屋子打扫了一遭。半路,外头开始下暴雨,摧枯拉朽。她也没停下手里的活。待把家里收拾干净,竟还有空支了架子鼓练习。
江边真是个好地方,清净,不扰民。加上风雨如擂,她鼓打得更凶,仿佛在跟屋外的大自然做对抗,越打越有成就感。
可到了晚上,暴雨越下越大,开始电闪雷鸣。小屋跟江中小舟般风雨飘摇。入了夜,氛围便有些诡异。
黎里倒不是害怕,只是风太狂雨太大,有种独处荒野的孤寂与畏惧感。
她划开手机,没半点信息。燕羽的对话框是安静的。
昨天比完赛他就低落了下去,回程的火车上他整夜不眠,问他也不开口,只说很累不想讲话。黎里就没逼迫他,猜测,他或许是赛期耗费大量心力,待压力一松懈就陷入疲惫空茫了。
还想着,来了提示,点开却是谢菡:「燕美人他超喜欢你的,居然找我要视频了。我以为他都不喜欢这种东西。嘤嘤嘤,我cp售后真好。祝你们大do特do!」
黎里完全不知她在说什么,发了串问号。
谢菡发来两段视频,她在后台拍到燕羽和黎里下场拥抱的画面。黎里都忘了这茬,没想燕羽记得,还找谢菡要了。
「他什么时候找你要的?」
「就刚才啊。」
还能找谢菡要视频,应该情绪恢复点儿了。黎里琢磨着,燕羽的信息来了:「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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