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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3
燕羽没接话。他一贯不讲闲言,哪怕对方是伤害过他、他不喜欢的,他也只是沉默。
黎里也不多讲。她从地上拎起琴盒,摆在凳子上,指指他名字,说:“这什么时候写的?”
他歪头,认真看了看:“好久了。不记得了。”
“你有几把琵琶?”
燕羽张开手,五把。
“这么多?”
“有比赛奖品,也有赞助送的。都送人了,就留了五把。”
“但我每次看到都是它。没见过别的,你最喜欢它?”
“嗯。音色最好。跟它默契也越好。”燕羽说。
黎里明白。乐手和乐器会有磨合,也有配合。只有经过长期合作,才会相得益彰。
“家人给你买的?”
“自己赢的。10岁的时候,那时个子还不高,但手指挺长,可以换成人琵琶了。刚好有十到十一岁组的儿童琵琶比赛,最高奖就是这把琵琶……”他说到这儿,停住,没往下讲。
前台正表演民乐合奏,唢呐锣鼓声喧天。远处田野上传来今日第一声蝉鸣。
黎里猜测,大概就是那场比赛遇到了陈乾商和章仪乙。
时间差不多了,燕羽拉开琴盒上的附件包,取出甲片,随口说:“它已经陪我八年了。每天都在。比这世上任何人陪我的时间都长。”
说到这儿,他很浅地笑了下,那笑容太淡,辨不出情绪。
黎里看向琴盒里那把温润静美的琵琶,他一定很爱惜,才能八年还养护得那么好,木质竟有如玉的光泽。
“琵琶音色寿命是多少年?”
“短的两三年,长的几十年。要经常养护,修理。干净、温湿度都是最基础的。就跟养花养小孩儿一样。”
黎里不禁微笑,弯腰凑近那琵琶,瞧着精美的琴头跟弦袖,说:“你把它当小孩吗?”
“不是,”燕羽说,“同伴,知己。”
黎里挑眉:“那你觉得它是男是女?”
燕羽指了下琴盒上那两个小小的黑色字迹,黎里便懂了,心下静谧。
她坐直了,有些羡慕和遗憾,说:“我跟乐器之间好像没有那么深的羁绊。去年暑假我卖掉之前那套旧鼓,有点难受,但就一点。那套鼓质量也差,只用了两年,就不行了。”
燕羽起先没讲话,仔细戴好假指甲了,说:“以后还长,会有的。”
黎里好笑:“你在安慰我?”
燕羽没答,看眼时间了,拎起琵琶说:“我要走了。”
“等一下。”黎里拉他手,从随身包里拿出个小塑料袋,里头装了几个金黄的枇杷果。
燕羽微愣:“哪儿弄的?”
“我问的民宿阿姨,她说土地庙后头有枇杷树,我就去摘了几个大的,都洗干净了。”黎里递给他一个,燕羽刚要接,手上已戴了甲片。
“我来吧。”黎里揪下蒂把儿,剥那黄果的皮。枇杷皮薄,好撕。果肉清透,淌着汁水。
她将剥好的果递给他,因他抱着琵琶,她怕汁水滴到琴上,没靠太近。
燕羽便倾身,胭红的双唇含住她指尖的果儿,轻抿入口。果汁顺着她大拇指流淌下去,他瞥见了,竟赶忙凑上去,在她拇指根处轻轻含吸一下,将那滴汁液吮走了。
刚好一个节目结束,音乐止住,天地间有一瞬的静寂,只剩蝉鸣。
黎里的心跟着手指颤了一下。
燕羽自己也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有些脸红。
观众席里爆发出拍手器的声响。
黎里低头继续撕着又一颗枇杷,问:“再吃一颗?”
“够了。你也吃。”他含糊地说。
这时,有志愿者小跑来这个方向,唤了声:“燕羽老师”
燕羽回身看一眼,知道要候场了,拎着琵琶起身,可几粒枇杷核还含在嘴里,左右也没见垃圾桶。
黎里见状朝他伸手,手心还有剥下的果皮。
燕羽迟疑了两秒,低头将枇杷核轻吐在她手心,转身离开时,他摸了摸她的脸。
黎里就没忍住笑了,看他离去了,起身将果皮和果核丢进农田,一转头见陈慕章站在不远处一株枫杨树下,盯着她。也不知在那儿看了多久。
这会儿,附近原本候场的几波学生早都去演出了,其余人隔着篷布。陈慕章要真过来干什么,也没人看得到。
台前,掌声雷动。
黎里与他对视着,一脚用力踢墙边一块废砖,砖头滑到凳子边。她直视着陈慕章,大喇喇到凳上坐下,脚后跟用力跺那砖角,砖头竖了起来。
黎里右脚稳踩竖砖上,手搭膝盖,身子微微前倾,睨着他,像伺机而动的狩猎者,只等他过来了她操砖拍死他。
陈慕章站在树下,盯着她的方向,像在僵持。但许久后,他转身走了。
下一秒,舞台上传来劲朗的琵琶声。
黎里踩着砖,坐在塑胶椅上,在断墙菜地边听着燕羽弹奏。
四下空且寂,琴挥天地间。
听众都是一样的。好的音乐,哪里的耳朵都能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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