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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羽没接话。
她快速抽出一个小纸盒,下了梯子,走到收银台边,拿抹布把盒子擦一擦,掀开盖子。
燕羽走过来了,刚才扶过梯子的手不自然地张开着,垂在身侧。
他也不说什么,还是黎里反应过来,抽了张湿纸巾递给他。
他接过,擦拭手上的污迹。
黎里将新台灯接上电源,摁下开关,光线瞬间倾洒。
“这个亮度行吧”
“行。”他回答简短。
黎里拔了线,装台灯的功夫,燕羽看了眼她身后。
黎里回头,背后玻璃柜里是一整壁摞得整整齐齐的烟。
她看他“要烟吗”
燕羽摇头“不要。”
黎里阖上纸盒子,问“你抽烟吗”
燕羽说“不抽。”隔半秒,问“你抽”
“不抽。”黎里扯下收银台旁的塑料袋,淡笑,“我看着像”
燕羽一愣,又是摇了下头,却没讲话。
他看她甩开塑料袋,原要伸手帮忙;但她已利索地将纸盒一倾,袋子往底下一套,一滑,台灯盒子规整地进了塑料袋,拎一拎了,推到他面前。
他轻点一下头算是告别,拎起袋子出了店门。
黎里去收梯子时,回头望了下,他已走过街道,很快消失在绿荫之后。
过了没多久,马秀丽上厕所回来了。
她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走路慢,嗓门却大。人还没进门,声音先冲到货架里头“黎里呀,客人群里有个姑娘要送货,演职院的。清单我转发给你了。乐艺东门收货。”
“好”黎里应道。
碰上送单的,跑一趟四块钱。
她划开手机查看清单,去拿塑料袋的路上就顺手摘了果冻薯片和饼干。哪样东西放哪儿她一清二楚,铺满手机屏幕的长单,她两分钟挑拣完毕。都是些便宜零食,另有三样蜡烛、打火机、安全套。
黎里系好两大袋子,分挂摩托车把手两边,套上臭烘烘的安全帽,一拧油门,上了马路。
燕羽拎着袋子走进秋杨坊,走了十来米,车轮与人声便抛在了后头。
巷子里很安静。因昨夜下过雨,偶有某家屋顶的积水打在蓝色挡雨棚上,吧嗒,吧嗒。
从奚市回江州大半月了,他依然觉得此处很陌生。抬头看一眼天空,横七竖八的电线跟乱麻一样,晾衣绳上挂着女人松垮的胸罩,男人破洞的平角裤。
还没走到自家院子,就听见有人嚷“三筒杠哈哈哈哈”
紧接着是他爸燕回南的大嗓门“操你妈b今儿撞邪了,这狗b手气,老子手跟摸了煤灰一样来来来,换位置”
“换你娘你顺手的时候屁股跟秤砣一样不挪窝,换个毛。”
燕回南吵“打了一下午了,老子一把都没胡”
“不换”
推麻将、和麻将的声音噼里啪啦。
燕羽推开院子大门,生锈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尖声。
屋内人声静了一遭,麻将声却没停。
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和着麻将,探头看了眼门外,说“燕回南,那是你儿子你个痞子生这么好看一儿子”
燕回南说“啧,我年轻时候,风流倜傥。”
“切”
“他儿子从小就好看,小学就转去奚市了,不在这边住。”刚赢钱那人说,“你儿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学校不上课了”
燕回南哈哈干笑“你不懂,艺术生考试要集训,在哪儿都一样。儿子在外面读书那么多年,想他了,领回来多陪陪我们。等以后成了大演奏家,一年到头就见不上一两次啰。”
燕羽听着他爸的谎话,阖上院门,甩了甩沾在手上的昨夜的雨水。
女人道“长这么好看,谈女朋友没艺术生恋爱谈得早吧,我有个外甥女”
“姑奶奶你行行好。”燕回南嗓子粗得像沙锣,就着麻将碰撞响,大放厥词,“江州没人配得上我儿子。他在奚市,追他的女同学非富即贵。随便送个礼物都好几万。你配得上九万碰”
女人“哟喂”一声,酸道“是呢嘛,天天听你吹,说你儿子是个天才。”
“臭娘儿们酸了吧唧的。”燕回南很不客气,粗声道,“那不叫吹,老子儿子就是天才。趁现在多看几眼,以后你想见见不着。”
女人不跟他争,鼻子里哼笑出一声。
燕回南满面红光,嘴里叼着烟,手敲着麻将“不信呐。燕羽,来,给你刘阿姨张伯伯表演个钢琴看看。”
燕羽刚走进烟味笼罩的屋子,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径自走向楼梯间。
桌上打牌的几个交换眼神,看向静默离开的少年。
燕回南摸了牌却不出了,陡然间一枚麻将朝燕羽狠砸过去“你老子跟你讲话呢你他妈聋了”
“哎呀”女人吓得一跳,尖声,“发癫了你”
麻将没打到燕羽,从他面前擦过,砸到桌上的玻璃杯。
“啪”
杯子炸开半边壁,碎片飞溅。麻将反弹到墙上去,“噼”地坠进铁簸箕,又哐当当在地板砖上蹦跶几下,一连串声响才停止。
破杯里,残余的半杯水还在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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