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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江州的雪还在下,街道上车来人往,碾出一道道黢黑稀烂的雪泥。到了秋槐坊,地面却干净了些,虽路中间仍有泥巴车辙,两旁的堆雪却洁白无暇。
恰逢午饭时间,她拖着箱子,满身疲惫从风雪中进门。桌上一家口愣望住她。何莲青欣喜不已,道着怎么提前回来了,忙添置碗筷。王安平跟王建还算乖觉。这几个月,黎里挣了不少演出费,给何莲青打了好几次钱,王安平自然在她面前气短。
他不招惹,黎里也不找事,一口气吃了两碗饭,拎箱子上楼,洗完澡后趴进床里倒头大睡。她没工夫去陷入悲伤情绪,一觉睡到下午四五点,起来后跑去小作坊捞了盒小汤圆跟桂花糕,捂在羽绒服里赶去医院。
走近病房,听见燕回南在说话,男人声音很低,有些颓唐:“你不要怪自己,你才多大呢?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没用,我要是能力强点。你要是生在好点的家庭,就不会遭遇这些。要是那样,你的人生该多好啊。是吧,佩敏?”
女人很轻地抽泣。
“我是个大老粗,想对你好,又不知道怎么办。对你要求也多,可我自己又算是个多好的爸呢?我哪儿都不好,还要求你干什么?儿子,爸爸不懂的地方,去看医生;爸爸不对的地方,到时听医生的都改。可能一时半会儿改不好,但我尽量。可还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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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句,老子没想过丢下你去要个新孩子,你是我跟你妈妈的第一个孩子,爸爸怎么可能……”他哽咽起来,“给他起圣雨,是希望像初春的雨一样,给家里也给你带来生机跟希望。老子跟你发誓,这话有半点……”
燕羽像是不想追究,声音很哑:“我想喝水。”
燕回南忙不迭道:“佩敏,水。”
黎里在外头等了会儿,听于佩敏问:“嗓子还是很疼?”
燕回南道:“洗了胃,怎么会不疼。”
黎里这才推开病房门,室内安静了。燕羽靠在病床上,正喝水,目光移过来,定在她脸上。
她冲他一笑,拿出怀里的打包盒,说:“我给你带了小汤圆酿,桂花糕。”
燕回南说:“洗过胃,暂时不能吃这些。”
黎里一愣:“那叔叔阿姨你们吃。”
于佩敏微笑:“我吃吧,我喜欢吃。”
床上,燕羽伸手要那碗汤圆酿。
于佩敏说:“你吃不了。”
燕羽涩声:“喝汤。”
黎里端着汤碗,拿了勺子;他伸手要接,但她已舀了甜汤到他嘴边,他张口含住,有些困难地咽下去。
“好喝吗?”
他点了下头。
黎里吃一勺小汤圆,就给他舀一勺汤,两人倒和谐。
燕回南在一旁别着头,没说什么。
慢慢把一碗酒酿吃完,燕羽看窗外,雪还在下,他说想出去走走。
燕回南正要起身,燕羽说:“我和她去。你们回去吃晚饭吧。”
于佩敏说也行:“我们晚点再来。黎里,麻烦你陪他一会儿。”
黎里说好。
燕回南找来轮椅,给燕羽裹上羽绒服和围巾,扶他坐上去,又给他穿上厚厚的袜子和棉鞋。父亲蹲在地上给他穿鞋时,燕羽看着他头顶几缕发白的发,伸手碰了碰。
燕回南顿了顿,几秒后才抬头,把儿子羽绒服拉链往上拉了些,说:“出去透透气就回来,别待太久,冷。”
燕羽嗯一声,黎里推他出去了
打开顶楼的门,风带着清雪的气息扑面而来。
楼顶白雪皑皑,人迹未至,雪地像一张巨大的白毯。天没黑,雪还在下,江州的屋顶都沐在白雪中,空旷而辽远。
“冷吗?”她低头问。
他摇头。
椅轮和她的脚步在雪地上碾出清脆的咯吱声。
她将他推到空地中央。燕羽抬头望,纷纷的雪花扑面而落,降在他脸上,脖子里,融化掉了,冰沁沁的。
“昨晚开始下雪的?”
“嗯。”
黎里蹲下,手指在雪地上戳了个洞:“你从江堤上走去船厂时,有没有想起我?”
燕羽没答话。黎里将手指抽出,已冻得通红。她抬头看他,他正看着她,隔着飞舞的雪,他的眼睛清清的,像化了雪的水。
“想起我了你还……”她话没说下去,又在雪地里戳了个洞。
燕羽看着她垂头蹲地的模样,想说对不起,但觉苍白。他稍稍前倾,伸手去摸她的头发。
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发丝上沾了不少白雪。
她的手定在雪地的小洞里,没有动。任他摸着她的头,两人凝固在飘雪的黄昏里。
世界很安静,远处街道上的车轮声像一道模糊的浑音,悬在天外。近处,似能听到雪落的声音。
“对不起。”再苍白,他也还是说了,“对不起,黎里。”
黎里盯着雪地,眼睛发疼,她吸口气,说:“在帝洲那天晚上,你觉得是我的累赘,差点想和我说分手,对不对?”
“嗯。”那种伤害到了她、厌恶自己却无法停歇的消沉感,此刻还清晰。
“怎么又没说呢?”
他睫羽垂下,咽了下发疼的嗓子:“你会很伤心。也觉得我看轻你。因为你不是那种不能共患难的女朋友。要是跟你说了,你就再不会做我女朋友了。哪怕我再去找你,你也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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