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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云伸头探脑, 铺子也不逛了,对祝缨道:“回家看看去?”
祝缨听他这熟稔的口气就知道他说“回家看看去”,并不是指“我自己逛, 你家里有事就回去吧”,而是“咱们去你家看看吧”。
祝缨指了指掌柜的手里托的那个扁盒子, 冷云道:“我买,我买,我一定买。”
李彦庆摸了摸鼻子, 他心中知道冷云这样做是有点失礼的, 但是他是来“刺探”消息的, 也很好奇“山下”有什么人进山来拜年,也就默许了冷云的好奇心。
其实, 不但官员不能随便离开自己的辖区,士绅、百姓更是不能。不同的是官员是因为有职司限制, 而士绅、百姓则是没有路引就不能离开。
梧州与吉远府相邻, 朝廷对祝缨也还有些防范之意, 谁进山拜年, 李彦庆也想看一看。
祝缨对张仙姑道:“娘, 今天你先自己瞧着?看中什么记我账上,明天咱们再一道过来。”
张仙姑嗔道:“家里来客了,还逛什么?咱们一同回去呗。铺子在这儿又不会跑,明天咱再来!”她倒不在乎逛街,她要的是“跟女儿一块儿逛街”,没有女儿,还逛什么?回家晒太阳也不错。
一行人于是转回祝府。
一路上,冷云与李彦庆看到沿途的商旅、农夫、学生模样的小孩儿等等,不断地与祝缨母女俩打招呼。张仙姑又不时对祝缨说:“这是住西坊的老章, 跟我不是一个姓的,是立早章。”“她男人也姓祝,跟着你的姓儿,大前年搬来的,原来是艺甘家跑过来的。”
祝缨也都含笑点头,遇到小孩儿摸块糖给人家,遇到大人重复一遍人家名字打量一下。
一路走得并不快,冷云有点心急,这些人说的话他都听不懂,于是故意打断张仙姑,问道:“老夫人,你这说的也不像是方言,学的獠人的话?”
张仙姑道:“我也只会一点儿,咱们平日都说官话哩。您瞧那边儿,路口那儿,识字碑,都照那个学。”
冷云心说,你们说的哪是官话呀?你都快要被带跑音了。
李彦庆早看到识字碑了,又看祝缨母女与百姓一片和乐,心道:天下也没几个人能做到这样,怪不得她离开吉远府这许多年,仍然有人要奔来拜年。
一行人回到祝府,冷云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多人?”
张仙姑倒是习以为常了,解释道:“他们过年都会来,咱们这儿过年开大集市,山外也有人来卖货。一起上路有照应,可不就有许多人。”
许多年过去了,山里山外的习惯也变了一些,以往祝缨在的时候,她会安排商队。商队进山收购山货、贩入山外质优价廉的货品,这项交易每月一次,但是年前这一个月结束得很早。
后来祝缨离开、索宁家伏诛,路上太平了,这样一月一次的交易也就改变了。
别业集市还是最大的集散之所,各县也有了些小集市,规模、物品、具体时间都渐渐走样。山里山外在十余年间逐渐形成了另一种习惯,他们排着歌诀,按着干支望朔记日,有一张交易的日程表。
但无论怎么变,都是别业大集在一年里的一头一尾。
吉远府士绅,尤其是福禄县的士绅们感念祝缨,每逢节日都要推举个代表进山来看望祝缨父母。临近新年的时候更是要集结一下,初一当天来不了,年前却是要来拜见的。
这样的“拜早年”与交易结合下来,腊月交易的时间就往后挪,时日久了,大家也就都习惯了。张仙姑也就记成了“腊月里他们来交易顺便拜年”。
“哦哦,是这样。”冷云说。
他们一进府,马上被人认出,一声传一传,传到堂上:“大人回来了!”
一群人一呼拉地跑到了院子里,七嘴八舌“大人”之声此起彼伏。其中还夹杂了一个叫“阿弟”的女声。
赵苏对母亲道:“阿妈,姥是女人,叫阿弟不合适。”
赵娘子不假思索地改了口:“阿妹!”
依旧那么的惹人注目。
李彦庆看着院子里的人,他们站得乱七八糟却都穿得很正式,一多半穿着官服,青青绿绿的,在冬天里显得好不生机勃勃。其中也杂着一点红衣,比如眼前这个冲上来叫“阿妹”的就被一个红衣男人拉着,好叫她别冲得太猛。
赵娘子的哥哥是正经八百跟祝缨结为兄“弟”的,如今“弟”变成了“娣”,账还是那个账。祝缨笑道:“我回来就遇着事儿,又不能离开梧州,不然该我先去看阿姐的。”
赵娘子细细再打量祝缨,终于从母女俩牵着的手上看出来一点“女儿”的影子。她倒爽快,笑道:“见着就成了,谁看谁还不一样?”
祝缨这才抽出手来,对着众乡绅团团一抱拳道:“有劳诸位父老来看我。”
士绅们一阵嘈杂:“应该的。”
赵苏上前道:“大人,父老们听闻天使在此,久不回还,要在梧州过年,特地来拜年。”
顾翁——如今被称为顾翁的是顾同的父亲了——上前道:“安抚使早年曾到咱们福禄县,大人或许忘了,咱们却是不能忘记的。”
冷云心头一暖,有些感动:“你们还记得吗?哎哟!我确实曾做过刺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彦庆当然知道他当过刺史,不然也不会派他过来了,但是李彦庆有一种疑惑:刚才也看到祝缨怎么待治下百姓了,冷云是万万不可能这么做的。两相对比,说本地士绅是为了给冷云拜年而不是冲祝缨来的,狗都不信!
冷云信了。
他很高兴,不幸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记得了,又询问其他士绅的名字,与他们聊天。福禄县的士绅官话好一些,冷云终于找着能说话的人了!
祝缨道:“进去聊吧。”
到了堂上,满屋的嘈杂寒暄。
冷云不记得当年的小乡绅,却知道:“哦!你是顾同的父亲?”“噢?赵振的父亲?”然后又认识了许多其他人的父亲,听他们说着他们的儿子。很快,他就记不住这许多人名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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