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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回到县衙, 磕破了头的小孩儿也上好了药包扎好了。小孩儿还懵懵的,好好的讨个糖吃就遭了这么大的罪,也是倒霉。
祝缨摸摸他的头, 说:“要管到他伤好。”
花姐提着两串药包走过来:“我都准备好啦,这个是留给他的。你呢?”
祝缨道:“我明天动身。”
“我去接着打点行李, 有你在, 我能多走几个寨子。”
“好。”
祝缨答应完,又对项乐说:“今天的事情,不必深究,尤其不要拷问百姓。还是要怀柔。”
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了这样的事, 项乐大感丢脸,暗下决心, 必要暗中查明, 查明之后怎么处置另说, 查是一定要查的。
祝缨看着他掩饰不住的严肃模样, 语调轻松地说:“你做得已经不错啦。再接再厉。”
项乐心中感动, 又劝说祝缨:“大人再出行,请多带护卫,留意安全。要见百姓,也请先甄别。”
那还能知道个屁啊?给下来巡视的上官准备一堆套好词儿的“父老”,这是祝缨的拿手好戏,自然知道其中的猫腻。她是断然不会让自己高高在上, 被别人安排好了的。不过刚发生这样的事,她也不嘴硬,只是说:“明天我们动身,这里就交给你了,让青君陪我走一走。”
项乐大为赞同:“有青君在, 我们也好放心。”
祝缨道:“那就这样吧。”
项乐没有再追着她啰嗦,躬一躬身,离开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查这对兄妹,第二件事则是暗中调查一下他们怎么回来、怎么隐匿的,什么人帮的他们。
祝缨这里就轻松了,花姐打头,下面胡师姐、祝青君两个门神,今天是不许她再乱蹿了,祝缨也从善如流在县衙消磨时间。她慢悠悠地擦着刀,对祝青君道:“甭板着脸了,你去寨子里问问,有没有顺路的商贾、走亲戚的妇孺,咱们捎他们一程,他们路上也能安全些。”
这是正事儿,祝青君与胡师姐交换了一个眼色,祝青君道:“那我去问问。”
“哦,如果有熟悉西卡话、吉玛话的商人更好。”
祝青君微怔,旋即绽出一个笑容:“哎!”
到得次日,祝缨如期启程,离开前又探望了一次那个生病的婆婆,看她家有没有被为难,再给受伤的孩子家里留了些柴米,才与花姐、祝青君等人离开大寨。
离了寨子,祝青叶大大地出了一口气:“哎哟!”
祝青君问道:“怎么了?”
青叶道:“不知道为什么,刚来的时候还好,就这两天,心头跟压了块石头似的。如今离开了这大寨,忽然觉得一身轻松了。”
花姐道:“有事儿积在心里就是这样,走吧。”
她们也有骑马的,也有骑驴骡的,后面还有二十名祝青君的土兵,一行也人几十人,浩浩荡荡,往下一个寨子里行走。甘县的路比其他几县落后些,因为是新附、百废待兴,抽丁不敷用,修路的事儿就略缓一点,因而大家走得并不算快。
长途无聊,也有土兵小声哼着歌,很快,青叶等人也小声哼唱起来,唱着山中风光、劳作辛苦之类。祝青君却非常的谨慎,仿佛路边树丛里随时会跳出个刺客似的。
祝缨没有阻止她,花姐见状不由担心,小声问祝缨:“是不是有危险?我们是不是拖累你这一程了?下面要是容易让你分神,我就先不去太远了,免得添乱。”
祝缨道:“没事。”
祝青君也忙凑过来说:“没有危险的,不过是出行戒备而已。”
人并排,祝缨在最中间,祝青君与花姐一左一右,连胡师姐也被挤得落后了两个马身。胡师姐摸着腰间囊袋,在这里如果有个突发事件,倒不怕误伤。
花姐四下看看,继续小声地问:“那两个刺客?”
祝青君小心地看了祝缨一眼,说:“我想查一查,不杀他们,也得知道他们的行踪。”
祝缨道:“这就对了,现在不要动他们。”
“诶?”
祝缨抬眼往西看了看,道:“既然是必有一战,又岂有不作准备的道理?练兵、抚民、囤粮之外也要有个说法。除了吊民伐罪,还要另外准备一个理由。他们从此老实度日就罢了,一旦有不轨之举,西卡窝藏刺杀我的刺客,我动手,不过份吧?他们逃到哪儿,我就追杀到哪儿。”
花姐有点惊讶:“你?吊民伐罪不是已经够了吗?”
祝缨道:“因为要说服的是两种人。对咱们,吊民伐罪这个理由就够了。但是西卡家有姻亲,有盟友,他们也长了嘴。你公然说就是要释放奴隶、设州置县、抛开他们,他们是会心惊的!太容易抱成一团,负隅顽抗、作困兽之斗。对这些人,私仇反而是个不错的理由,到时候只要有人信了,就能省咱们不少事儿,可以逐个击破了。青君。”
祝青君应声道:“在!”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最后终究是靠拳头说话,现在不过是先把理由找好。勾心斗角、坑蒙拐骗真是再容易不过了。知道就行,别学,更不要把阴谋当成灵丹妙药,没意思。把心思放到带兵上。”
“是!”
祝缨回头看了看,队伍的末尾还跟了几个商人,他们是从甘县进货的,这一批进的主要是盐。甘县也从盐场分得了一部分的平价盐,有关民生,祝缨一向是尽力照顾周到的。甘县新设,又是通过一场小规模的战争,有死伤、有损耗,盐作为一个重要的收入,祝缨多批了一点给甘县。卖出后的利润也可补充甘县开销。
他们用大竹筒盛着盐巴,放到驮马的背上,马颈上的铃铛一晃一晃地响,给枯燥炎热的山间带来一丝活气。
祝缨勒住马,马队还在往前行进,她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后面,与商贾们落在了一处。商人有点紧张倒不至于害怕,只是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祝缨看了看他们身上的衣服,改了口用吉玛话问:“第几次来进盐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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