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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怜在老白家住了下来。
他很久没有体验过家庭生活了。
每天一大早就听到白老太太骂人,尤金桂上蹿下跳蹦跶,谢春桃风风火火干活,白木板擦擦摩下地工具,甄氏轻声细语讲道理,小福圆和二郎清朗诵读三字经,白招妹带着大郎三郎嚯嚯嚯打拳声……
一开始吵的他睡不着,适应之后发现这家人十分有意思。
白家就是个乡村大舞台,他这个观众当的不亦乐乎。
谢小怜躺在老白家偏房,手里拿着一块月白色绣着荷花的帕子。
眼前浮现出那天在乱坟岗给她包扎伤口的年轻妇人。
帕子上浸了血,血打在荷花上。
那天谢春桃将他腿上布条扯下来,他悄悄将这帕子从一堆黑布条里拎出来,藏在了怀里。
晚上趁大家睡着时,踮着脚蹲在院子里洗干净晾干藏在怀里,时不时就掏出来看看。
谢小怜是这么想的。
遇到那天的年轻妇人,得还给人家。毕竟已婚妇人的东西放在一个未婚外男手里,别闹出啥风言风语不好收场。
他无所谓,关键是对人家小妇人名声有损。
什么被男人看了一眼胳膊就剁掉,被乞丐捡了帕子就相嫁,被传出和外男有私就吊死……这种对女性残忍故事他听的不少,他可不想因为一条帕子发展成一场风月风波害了人家。
想到风月风波,谢小怜的脸兀自红了。
“小怜吶,你那双破鞋被我扔了,我给你做了一双新的。”谢春桃走进屋,手里拎着一双新布鞋。
“大姐,多谢你了。”谢小怜慌地将帕子揣进怀里,颇为心虚,还想谢春桃问起来,该咋说。
“客气啥,我看你的脚和我家大壮差不多,照着他的码做的,回头你试试,不行姐在给你改。”谢春桃将鞋放在谢小怜床头,压根就没看到谢小怜的帕子,就是看到了她也联想不出啥。
谢小怜戏未免有点多。
谢小怜身上穿着白大壮的衣裳,而且是白大壮平常舍不得穿的过年才穿的新衣裳,现又给做了一双新鞋。
他不缺钱,不缺华服。
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被活人算计过,在死人堆里翻滚过,却从未有人对她这样好。
谢春桃总让他想到自己的亲姐姐。
在逃荒中走丢的亲姐姐,和眼前的谢春桃差不多大。
想到姐姐,谢小怜的心缩紧一团。
“大姐。”冲谢春桃这声姐喊的更热切了,“不知咋谢你,管我吃管我住,还管衣裳穿。”
“不值什么,谁出门没个难处。”谢春桃说,“看了就帮一把也是人之常情,你都喊我姐了,还不兴我给你做双鞋。”
“那行,大姐要是不嫌弃,以后我就认你当亲姐。我也有个姐姐,后来逃荒中走丢了。”谢小怜将伤心事朝谢春桃和盘托出。
谢春桃感叹了一回,心里愈发同情谢小怜。
“我有俩弟弟,也不差一个。”谢春桃笑道。
俩人认了姐弟,便闲话一番。
“对了,姐,咱们南关山这一带有啥怪异的人和事没有。”谢小怜想到祥瑞一事,就问谢春桃。
“怪异的人和事?下山村的安秀才算是吧,考举人时说是考了榜首,放榜时也不知咋地疯了。那几年干旱,南关山这一带老不下雨,把龙王庙的龙王拉出来晒了半个月就下雨了。南关镇上一个财主抛弃糟糠之妻,纳个青楼女,被雷劈死了……”谢春桃一边想一边说。
谢小怜:“姐,不是这样的事。”
这都啥事啊,又是晒龙王又是雷劈的。
这和祥瑞没啥关系,但又不能直接告诉谢春桃祥瑞的事,只能继续引导。
“那啥才算怪异事?”谢春桃不解。
“就比如谁出生时天气异常,谁家得了某样东西越过越好。”
有,按照这样的标准,她小姑子妥妥算是啊。
据爹娘说小姑出生时,淮城赁的房子后头一株枯死的老梅忽然爆花,满月宴时南关山一带大雪只有神树村放晴。还有自打小姑来家里,家里日子肉眼可见越过越好,家里缺蛋引来一群野生鹅鸭就是前几天的事……
但这事能说吗?不能!
谢春桃不是傻的,这种事情只能焖在家里,传扬开来对小姑对老白家都没好处。
“那倒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咋可能发生,又不是神仙下凡。”谢春桃沉吟一阵,觑着眼睛问,“小怜吶,你问这些做啥?”
“没啥,就是我家小主人喜欢听这种怪异故事,到处搜集。我想到了,就打听打听。”谢小怜随口就掰谎。
“那你去镇上买话本子。听村长说,最近南关镇卖的狐妖话本子可火了,连那茶楼饭店说书先生都照着那本子说。”谢春桃说。
“我家小主子不识字,看不懂。”谢小怜黑了一把阿臻。
在南关镇大宅书房里,端正着身子正听先生讲书的阿臻,打了个喷嚏。
“对了,姐,你方才提到下山村,你们村是不是有嫁到下山村的姑娘?”谢小怜忽然想到那天乱坟岗给他止血包扎的少妇就是嫁到了下山村。
“有好几个呢,下山村比我们神树村条件好,良田多,村里不少人家都想姑娘往那里发嫁,我家老二媳妇的姐姐就嫁在那边。”
谢小怜这几天见识到尤金桂的搅家精本性,只觉那少妇和尤金桂是完全不同的人,待想问还有哪些姑娘,反倒不好意思了。
帕子将心口捂的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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