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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一柄玉如意从御案上被用力扫落,皇帝大怒:“你敢是疯了不成?竟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来?”
楚王直直地跪在御书房,他脸色极为憔悴,神情却是很平静:“儿臣该死,请父皇重重降罪!”
“元佐!”皇帝看着他,“你胡闹够了没有!足足闹了一年还不够,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罢休?”
楚王脸上掠过一丝苦笑:“胡闹?是啊,在父皇的眼中,儿臣一直是在胡闹而已!儿臣不孝,一直是在胡闹,以至于惹了父皇的厌弃!”
皇帝惊疑地看着他:“你说什么,这厌弃二字,却又是从何说起?”
楚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儿臣知道,儿臣三番五次,违逆了父皇之意,纵是父皇厌弃,也是儿臣自食其果。昨天重阳佳节,诸兄弟金明池赐宴,父皇却没有宣儿臣,儿臣就已经知道了!”
“你说什么?”皇帝气得发抖,站起来走下去,“啪”的一声给了楚王一个耳光,怒喝道,“夏承忠,将昨日朕特地留起来给楚王的赏赐拿出来!”
夏承忠应了一声,忙将昨日特地留起来的各色珍玩捧了上来,盘中满满地盛着珠宝,还有来自和田的玉如意、安南的合浦大珠、辽国的雪貂裘以及一株极大的深山灵芝等物。这边劝道:“楚王爷,昨天重阳赐宴,官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您。这一年官家对您的病一直操心,见您好些,才有心情设宴,又怕您身子刚好,受不得风吹。再则各位王爷骑猎的,怕您见着心情不好,所以才不宣您。可是昨儿的赏赐,官家都将最好的先留起来给王爷了!官家心里,可是只有王爷呀!”
楚王看着眼前的一件件珍宝,怔住了。良久才抬头看着皇帝:“父皇,儿臣该死!”
皇帝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忽然拨剑,将所有的赐物都砍得稀烂,吓得御书房所有的内侍跪下不住磕头。皇帝的剑指住了楚王,他的手在颤抖:“朕未曾弃你,而是你弃了朕,在你的心里,已经背弃了朕!所以朕不论怎么对你,你都心如铁石。在朕的心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可是在你的心里,倒把他人看得远比朕重要!所以你为了他们违逆朕,为了他们故意胡作非为,杀人放火的事你全做了出来,就是希望朕厌弃了你,是吗?在你的心里,已经弃朕而去了。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就是你眼中看到什么!在你的心里,对朕早已经没有感情,没有信任了!是不是!”
元佐看着眼前忽然变得苍老的父亲,听着这一句句剜心的话,只觉得五内俱焚,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勉强张口,凄厉地大叫一声:“父皇——”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皇帝一把将手中的剑重重掷下,踉跄着转过身来,用尽全力才能扶住御案,再也不去看这个最心爱的儿子一眼,冷冷地道:“你始终都不明白!当年兄弟二人从军,朕也是棍棒打出的天下,朕也曾亲披兵甲,血染沙场。赵宋江山不是太祖一个人的江山,也是朕的江山。朕要天下人都明白,如今的皇帝,是朕,不是先皇。朕不可以永远活在哥哥的影子下。”他看着御案上的玉纸镇,这是昔年元佐呈献的贡礼之一。只因为是元佐献的,他一直留在案头。看着这玉纸镇,皇帝的心头之痛,无以言表。当年父子何等连心,他征北落难,血色夕阳中,只有元佐一人拼死去找他;儿有疾,父牵挂,亲问寒暖。为什么到如今,父子相对时,两个人的心,竟然已经冰封?
皇帝的手,紧紧握住了玉纸镇,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一丝的暖气了:“哀莫大于心死。你所要的,朕都成全了你。身为父亲,朕能为你尽到的心,已经到了头了!身为一国之君,朕要你为你的所作所为,接受国法的制裁!”他大喝一声,“来人哪,将楚王带下去,交给御史台,依国法治罪!”
夏承忠大吃一惊,磕头道:“官家三思!”
皇帝并不回头,扶着御案一字字地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楚王拭去唇边的鲜血,将身躯跪得笔直,只是说了一声:“儿臣之罪,罪莫大焉!父皇,保重!”然后站起来,向着皇帝三跪九叩。他重重地磕下头去,沉闷的磕头之声,在一片寂静的御书房回响,一声、两声、三声……他每一个头,都磕得用尽全力,只见一缕鲜血,自他的额头,印在御书房地面的金砖上,然后越来越多地,流入金砖的缝隙之中。
三跪九叩皆,楚王元佐站起身来,他的身形似摇晃了一下,却又立刻站得笔直,他全神贯注看着父亲的背影,仿佛要将这身影刻在脑海里似的。然后,转身向御书房外走去,走入手执兵器、押送他前去御史台问罪的护卫丛中去。
东宫失火,京城震惊。
文武百官次日上朝,却听说竟然是楚王放火,且楚王已经被押御史台审问,皆大吃一惊。楚王府谘议齐王赵遹、翊善戴元连忙出列,顿首请罪。
陈王元佑率诸王也跪下请罪,众人皆是心惊胆战。皇帝早就说过楚王有病,不许惹他激动,昨夜楚王放火,起因也是看到了他们赴宴而归,若是追究下来,人人都难免有罪。
皇帝神情黯然,道:“谘议、翊善,固有辅佑之职。但是知子莫若父,楚王性情,连朕都难以教化,岂是你等能劝导得了的?朕赦卿等无罪!”
早朝就在极其沉黯的气氛下,草草结束了。文武百官们备了一叠的各地水旱粮防等奏议,没有一个人敢拿出来上奏的,明知道皇帝今日心情不好,谁也不敢撞上去做出气的靶子。
御史台的效率极快,昨日起火的因由,本是极简单的,楚王府上下的问状也都差不多,楚王更是自己把所有的罪名都认了下来,御史台不敢议罪,只得把各人的供状一字不动,呈给中书省。
中书省接了问状,与门下省诸平章事商议了以后,亦是一字不动,呈上大内。
皇帝并不去看供状,他不必看,也知道其中写着些什么。他只问:“使相们怎么议的?”
夏承忠小心翼翼地道:“使相们说,请官家圣裁!”
火烧东宫,是滔天大罪,然而楚王,却是谁也不敢议罪的,如何处置楚王,只能是听候圣裁。
皇帝拿起供状,又放下了,淡淡地道:“谁都不敢议,是吗?”他怔怔地看着窗外那夕阳一点点地落下,半晌,道:“逝者如斯夫!终须一去罢了,拟旨。”
知制诏杨亿连忙进来,跪于低案上待命。
皇帝一字字地道:“楚王悖乱,禁中纵火,着御史台议罪。即日起,除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等职,废王爵贬为庶民,即刻起程,均州安置。”
“贬为庶民?流放均州?”这一道旨意传出来时,满朝震惊。谁也没想到,皇帝竟会定这样的罪,楚王不是一向得宠吗?昨天皇帝还亲问寒暖!
东宫失火之事,可大可小,纵火是罪,失火便不是罪,以皇帝对楚王的宠爱,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处置个下边的臣属,楚王领个失察的名儿罚俸一年也就是了。便是当年秦王廷美被定以谋逆的罪名,也不过是从王爵降为公爵而已。严重到一削到底贬为庶民,这是本朝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事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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