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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许王诊脉的太医,一经手之后,便惊惶地只跪在地下连连磕头。
过不得多时,便有太医跪奏道:“禀官家,许王、许王已经宾天了!”
皇帝只觉得眼前一黑,抢上前去抱住元僖,却见元僖一动不动,他颤抖着伸在一探元僖的鼻息,竟已经是毫无生息。
一刹那间,心中一寸寸变得冰凉,再看着跪在眼前的数十名太医们,不由得一股恨意自心头涌起,暴怒道:“胡说,胡说,朕的皇儿怎么会死,他才二十六岁,他才二十六岁呀!朕要你们这等蠢才何用,统统拉出去斩了!”他方才这一气走来,本已经心浮气燥,这一急怒攻心,说完这几句话,忽觉得气血翻涌,再也支撑不住了。
午夜醒来时,已经在大庆宫中了,皇帝此时神思恍惚,竟觉得白天的事似梦似幻,委实令人不敢相信。
他生有九子,除幼子元亿在襁褓中而夭折之外,其余诸子皆绕承膝下。平日纵有楚王疯症致罪,襄王宠婢责问等也不过是小事。此时忽遇许王之事,于他来说,却是极大的打击。老年丧子,本是人生至大的悲哀,更何况,他亲眼看着许王在他的怀中咽气,这种刺激,令他的心神大受打击。
他踉跄着站起,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心潮起伏,执笔在宣纸上一挥而就,写下一首《思亡子诗》。
自他登甚以来,皇储之位频频不稳,秦王廷美流放、德昭自尽、德芳病子、元佐发疯,好不容易定了元僖,未到五年,却又这般莫明其妙地遭遇横死。
“难道,是老天爷在跟我作对吗?”这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一旦出现,就死死地缠绕心头,不能逃开。
次日皇帝下朝回宫,就见皇后李氏来报,说:“开宝皇后病得很厉害,已经托人来回臣妾,说是想见官家一面,有要紧的事要跟官家说。”
皇帝心中微微一怔,开宝皇后宋氏,是他最不愿意见的人。
宋氏是太祖赵匡胤晚年所立的皇后,于礼,是他的皇嫂。当年花蕊夫人得宠于太祖皇帝,甚至到了要立她为后的程度。于朝堂上一提出,众臣大哗,一个亡国之妃,要做开国之后,简直是令天下匪夷所思的事情。那花蕊夫人却也机警,一见群情激愤,知事已不成。反而会因为群臣忧心她媚惑帝心,而要将她置于死地。且群臣还会因为此事,请皇帝再立皇后,一旦新后册立,便会将自己视着眼中钉、肉中刺。既然如此,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便自己抢先上书皇帝,请立新后,这样一来,既转移了群臣视线,又博得贤惠之名。这边却利用自己主持后宫之便,亲自挑选了左卫上将军宋偓之女,请太祖立为皇后。
宋氏这一年才十七岁,性情单纯柔顺,自册立为皇后,也知自己为后,出自花蕊夫人之意,又禁不得花蕊夫人百般示好,入宫不到一个月,便与花蕊夫人情同姐妹,还称花蕊夫人为姐姐。那一日他射死花蕊夫人后,虽然在太祖面前以言语将情况推托过去,可是宋后受花蕊蛊惑已深,竟整日在皇帝耳边吹着枕头风道:“花蕊姐姐死得蹊跷,晋王实是可疑!”
太祖初时不信,无奈枕头风吹得多了,也渐渐有些不安,再加上宰相赵普一力主张削弱藩王之权,以免危害王权,也慢慢地对他的权力进行制挚。回想那一段时间,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心中惶惶不安,夜梦中也常常惊醒。纵至被逼得铤而走险,烛影斧声中登上大宝之位。
那一日太祖驾崩,他抢在德昭之前登基,宋后竟当着文武群臣的面率着德昭德芳跪在他的面前大哭:“我母子的性命,全在官家一言之间了。”
令得他大为狼狈,只得指天盟誓,保全德昭、德芳兄弟。因此上他心中怀恨,登基之后,借口德昭德芳已经成年,须得分府而居,便将宋后尊了个名号,独自迁到昔年杜太后所居的上阳宫,幽居起来,绝了外面的信息。
此后宋后默默无闻,过了十几年,此时若非李皇后提起,他几乎已经忘记此人的存在。
宫院深深,皇帝走在上阳宫的长廊上,竟有一股莫名的寒意。回想起当年母亲杜太后居此时,那时候自己还年轻,常常进宫向母后请安,回想起母后的慈容,只觉得这上阳宫中充满了一片温馨。
看着眼前的景色,他心里隐隐不快,没想到如今的太上皇后宋氏居此,竟会将此地住得这般阴森。
宫娥掀起帘子,皇帝远远地站着,宋后虽然仍倚在榻上,却已经梳冼整齐,早已经恭候多时了。
可是纵有这太上皇后的皇冠珠翠,无上尊贵,反将宋后显得极为憔悴和苍老,她的两鬓已经斑白,整张脸陷了进去,形容枯蒿,脸上唯一的亮色,是她的一双眼睛中闪动的火光。倒象是黑夜里的两团鬼火。
见了她这副样子,皇帝心中也暗生怜悯,宋后十七岁入宫为后,到现在也不过是三十多岁未到四十吧,可是她的样子,却象是一只脚已经进了棺材。她若非入宫为后,嫁与平常人家,也不至于毁了这一生吧。想到这里,开口也缓和了些:“太上皇后有什么事要对朕说的吗?”
宋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幽幽一叹:“听说许王死了,官家节哀顺变呵!”
皇帝心中一股怒意升上,强行按抑了下去,冷冷地道:“多谢太上皇后关心。”
宋后枯蒿的嘴角抽动一下,算是勉强一笑:“我是快要死的人啦,不懂得忌讳。元佑是个好孩子,元佐也是个好孩子,他们都是好孩子!”
皇帝冷冷地看着她,并不答话。
宋后自嘲道:“你看我人老糊涂了,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官家莫怪!”
皇帝淡淡地道:“太上皇后比朕还小上十几岁呢,朕才真是老了。”
宋后沉吟了片刻,道:“我快死啦,有一件事,我若不问问清楚,我怕到了地下,也是难以安心的。”
皇帝冷冷地道:“太上皇后想问什么?”
宋后挺起了身子,两手按在床榻上,眼睛直视皇帝,像是要射出火光来,她阴森森地道:“我想问一问官家,花蕊姐姐是怎么死的?”
“花蕊是怎么死的?”宋后的话,似一根针似的,刺入了皇帝的心中,他退后一步,冷笑一声:“事隔这么多年,你还不死心吗?”
宋后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是啊,人都要死了,你还怕我问吗?其实不必问,我也该明白的。花蕊姐姐——”她深陷的眼睛迸出恨意来:“她是知道了你的野心,想要告发你,被你灭了口的。”
皇帝闭上了眼睛,他的手在颤抖。他这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记那桃花树下的情景,那美丽而狠心的人儿,倚在自己的怀中,轻笑着说出的那最后一句话:“我知道,你一定会射这一箭的!”
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宋后已经无法抑制他的怒意,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在多年后又将这一话题恶意挑起,如果只是泄忿,那她真的达到目地了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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