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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元侃回府,就见着王妃郭氏惶急地来找他,元侃见她急得眼眶都红了,这却是从未有过的事,当下就随她回了房间,问她:“怎么了?”
郭氏就道:“我今天接到母亲传信,说是开封府找上我娘家。起因是我家一个家将在外与人结仇,昨日尸体被扔在开封府外,身上还有我家的腰牌。开封府要问明事由。可怜我父兄俱外出镇守边关,如今府中只有妇孺之辈,如何好应付官府。情急之下,只能来找我。我一介妇人,又能有什么办法,思来想去,只能求王爷相助,派人与开封府接洽此事。”说到这里,眼泪都不由下来了。
元侃心中就已经有数,故作不知,沉吟道:“你的家将,又能与什么人结仇?你且想想,或……不是结仇,而是奉人之命行事呢?”说到这里,就有意观察郭氏神情。她若是心里有鬼,多少会露出端倪来。
却见郭氏一脸茫然:“奉人之命?奉谁之命?”
元侃就道:“你父兄俱为将领,想要调动兵马行事,并不困难。”
郭氏看了元侃一眼,摇头苦笑:“王爷说哪里话来,我父兄虽然为将,但兵马都是朝廷的,一兵一卒也不可私自调用。虽有几名家将,也都是有造册的,或是随我兄长公干,或是留在府中保护妇孺罢了。”她顿了一顿,又道:“况那人又早不是我府上之人了。”
元侃听着前面的话,就已经有些明白,想果然是自己先入为主,错怪于她了,听到后来,便有些吃惊,忙问她:“不是你府上家将,如何会找上你家?”
郭氏就叹息:“我府上也就几名家将,一听名字就知道了,这人去年就已经被我府中逐出。”去年她还没过门,这事自然是知道的。
元侃盯着她的神情,却不似作伪,当下就问:“却是为了何事?”
郭氏就道:“那人素有赌博恶习,因着偷窃之事屡教不改,因此只得将他逐出。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手中居然留有腰牌未曾交回,听说如今已经沦落成市井无赖,不知为何被人杀死,却连累我娘家。”见元侃神情阴晴不定,心中委屈,因有求于他,只得又道:“王爷不信,可以去查。如若有假,只管问罪妾身。”
元侃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肯定了,当下就道:“好,我自会调查,此事必不会让岳母受惊。”
郭氏强压心头难受,只点头应是,见元侃走了,这才扭头拭泪。
元侃就派人去细查了,果然死掉的那刺客虽是郭府家将,却有赌博偷窥恶习,早于去年就被郭府逐出。只那人依旧仗着郭府名义在外招摇,又于一些城狐社鼠过往甚密,又甚好酒吹牛作妄语。想来就算是郭氏当真要派人暗杀刘娥,也当用更得力的心腹之人。倒的确可能是被人得知这是郭府家将,因此收买去作行刺离间之事,且事先与他下毒,备其行刺杀人之后,当死在半途,正好作为离间死证。又查得开封府虽然立案,但却只派了几名去郭府询问几句夸张其辞外,也没有真正派得力的人去查案。
王继忠就回府报告:“至此可以肯定,是那一位……”他自是暗指许王:“派杀手去杀刘娘子,意图嫁祸王妃,使得王爷与王妃失和,以败坏王爷名声,叫官家厌了您。”
元侃苦笑摇头:“我这个二哥啊,真是穷极思虑了。”想了想,就道:“我去看看王妃。”
这件事,原是他冤枉了郭氏,一想至此,不免心中愧疚。当下就往后院走去,就见郭氏正在房中做针线,只是神情怔怔的,显然心不在焉。见元侃来了,忙放下针线相迎。
元侃就问她:“可是担忧家里的事?”
郭氏忙道:“正要谢谢王爷,我娘派人来说,这事儿幸得王爷吩咐,都无事了。只今日四弟妹来说了二嫂的事,我一时想着倒走神了。”
元侃一怔:“二嫂?怎么了?”许王妃为人懦弱,百事皆都能忍,若是连她的事都能够让妯娌间吵开,可是出大事了。郭氏为人,又与潘氏不同,潘氏骄傲,只肯听人奉承,与妯娌之间往来关系并不甚好。但郭氏却是与妯娌们往来极多的,便是人不到,隔三岔五地都会互送些些府里的花儿果儿,糕点绣样的。因此妯娌间的风吹草动,就先知道。
只是素日元侃对此事都不关心,若听到她到这里,都是把话岔掉,不想今日主动问起来。
郭氏一怔,想了想才道:“照理,我们是不应该背后说兄嫂们的闲话,只是四弟妹跟我说,前儿她去看望二嫂,二嫂哭得泪人一样……”
元侃一听是许王府的事,就立刻问:“难道二嫂与二哥吵架了吗?二嫂是脾气极好的人,却是为了什么事忍不住了?”
郭氏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我听她说,二嫂身边的一个侍女突然无故不见了,二嫂很惶恐,还咬定说是被张良娣害的。”她把后一句咽下来了,四弟妹还说,二嫂如今怕得日夜睡不着,就怕有一天自己也会这样莫名被张良娣给害了。这话说起来诛心,况且二哥还是皇储,哪里敢说出他听。
元侃叹气:“父皇当日择配的时候,的确是挑了门第的。可惜刚定了亲,她父亲就亡故了。”许王妃为什么明明门第相当,却对张良娣没有办法。许王偏袒是一方面,许王妃家世败落又是另一方面。订亲时还显赫,到成亲时却因为家世败落,险些连嫁妆都出不起,因此在许王府就抬不起头来。
郭氏就叹息:“可怜二嫂父母俱亡,对四弟妹说出这样的话,想是无说话的人了……”说着,看了元侃一样。
元侃心一动,想起郭氏也是使相门第,但却也是嫁进来前就父亲早亡,她兄弟五人各地为将,但却都未入中枢,与许王妃多少有点兔死狐辈,物伤其类之感。一到想这里,想到自她以府以来,自己多番冷落,难为她不闹不嗔,贤德如强,不由地心生愧疚之意。
见郭氏眼神看来,又是希望又有些求恳,元侃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只觉得待不下去了,有些狼狈地站起来:“我,我忽然想到外头书房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就逃出似地出去了。
元侃想到方才王妃说的事,就叫人去请钱惟演,见他来了,就将许王妃婢女失踪或与张良娣有关的事说了,叫他去查一下,或有内情可用。
钱惟演应了,却见他一直有些走神,就问他:“可是有什么事?”
元侃没有说话,却是来回走了几步,方叹道:“王妃她……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钱惟演已经明白,就劝道:“您是王爷,您待她……她的心自然是真真的。但王妃也是您明媒正娶的,就算你多喜欢几个女人,也不会对不起任何人。”
元侃摇了摇头:“惟演,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她曾经对他说“最苦莫过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他不想伤害郭氏,更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当日潘妃过府的时候,他何曾也对她是抱有期望的。虽然不是他自己所选择的,但毕竟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所以他处处让着她,也希望她能够安心,可是不想……最后却演变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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