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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娥怔了一怔,她也感觉到了,她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可是自那次元休将她找回来以后,她反而变得患得患失了。若在以前,她是不怕与人争,与人闹的,也是不怕走出去的。可是她晓得了王爷对她的心意、看到了他对她的种种付出之后,她却不能不顾忌了。
或许,是她心里开始有他了,所以不想因为自己与别人闹矛盾,而让他做出不愿意做的事来。她知道他是极为心软的,这府中上下服侍的人,他多少都是有感情的。可就是因为她受了欺负,他将服侍他多年的侍女嫁了人。就是因为她暗中哭泣,他要去追查谁让他受了委屈而将一名属吏处分了。
他为她做得越多,越成了她沉甸甸的负担。
她只笑了这一下,如芝却已经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的事,她才是最清楚的人,当下握着刘娥的手,道:“小娥,你很不必如此。我们女儿家的好日子不多,王爷待你好的时候,你若还怕了别人,将来岂不是更受人磋磨。唯有在这时候立起来,收伏了她们,将来才有你的清静日子。再说,这些人原是自己有错,又不是你害的。”
刘娥明白她的意思,不仅是如芝这么想,恐怕这府中除了韩王以外的人,都是这么想的,看着她的受宠能到几时?连她自己,又何尝不这么以为呢。在经过几个人探测出韩王待她的底线以后,如今众人都捧着她,再没有一个人会去为难她,得罪她的。哪怕是乳母刘媪,虽然也踞傲如故,见着她始终也从没给过个笑脸,但却也没有再给过她难看的脸色和难听的话了。顶多冷着一张脸说她几句“好自为之”“小心服侍”“不得骄傲”罢了。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等着韩王有一天厌倦了她,到时候,她还能如现在这般得意吗?
所以她并没有得意,也不敢得意。或者如她这样的人,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乘着有宠的时候,多要些赏赐,多攒些钱,这样等到她不得宠的时候,至少还有银钱傍身。
她虽然极爱银钱,可这时候,却反而不愿意用这种宠爱替自己要钱。她若要钱,她会坑闷拐骗,她会拼尽全力,哪怕是折手烂脚从油锅里抢钱也会干。可她却不会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在韩王身上弄钱。
或许哪天他又有了别的喜欢的人,对她不再一心一意了,那时候她或许会争宠卖好地从他身上拐钱。
可现在,她不愿意。
她不愿意利用他对她的好,也不愿意糟蹋他对她的好。
她回过神来,对如芝一笑:“我哪里是胆小,我是怕生了意外。”
如芝给刘娥换了衣服,才一出去,元休就急急地拉着她出门了。
两人出去时,有时候就作主仆打扮,有时候却让她扮成个小书僮,也有时候一起扮成书生,这次出去,却是如芝将她只换了一般普通的出门女装,出去之后,就坐上马车,没走多远,就到了一处停下。
刘娥下马车,就见着一所小院,门面既小,院子看上去也普通。正疑惑元休怎么会带自己来这样的地方,就见门内迎出来几人,当前正是龚美,还有张旻、王继忠等一帮属官。
刘娥诧异:“这里是……”
王继忠就笑道:“这里是龚美兄弟的新居,这一条街就在王府右巷,都是府上侍卫住的,左边是我家,右边是宋师傅家。”又指身后几个妇人,道:“这是我浑家,这是宋师娘与她闺女。”
却是元休安排龚美做了护卫,跟着武师傅学艺,又安排了房子。前些日子刚搬过来,今日就安排给他暖宅。
王继忠家的与宋师娘及她的女儿宋大姐拥着刘娥进来,就见小厅中已经布置了几套钗笄,这才听得龚美道:“小娥,今日是你十五岁的生日,我、我……”他“我”了半天还是说不出来,索性就说了实话:“王爷特意安排让你在我这里行及笄礼,还请了宋师娘与王大嫂来给你帮忙。”
刘娥怔住了,她忽然想起,正月初八,正是自己的生日。
可是她从小到大,也就是婆婆在的时候,会在她生日时给她煮一碗汤饼,多一个馒头,及至他们开始逃难以后,她再也没想过自己的生日。
原也就是那一日,元休问她几岁了,又问她什么时候生日,她只随口说了,哪里晓得,他居然会给自己这一份大礼。
原来元休听说女子十五及笄礼最是重要,他本想安排让乳母刘媪给刘娥授笄,但刘媪哪里肯,他求了半日就是不松口,元休就索性安排在龚美住所办,又想借假龚美之意,龚美听说此事也是不胜感激,就问了下隔壁的宋师娘,于是就请了左邻右舍来帮忙。自己本也要依着元休吩咐说的,只他是个老实人,说了半日,还是不肯冒人之功,干脆将实话说了出来。
贵人行及笄礼,要请正宾、赞者、执事等,器物华贵,仪式繁杂,要有笄、簪、冠三样,并一堆拗口的言辞。他们这等普通人家,也就节省些来,只宋师娘来为刘娥作正宾插笄,王大嫂在一边作赞者相助,宋大姐帮助做执事端盘子。先是刘娥跪下,宋师娘就解了刘娥的头发,再重新盘了,用布巾包上,又从盘子里拿了一支玉笄插了,说了几句祝词。王大嫂也说了几句吉祥话,龚美当她娘家哥哥,说了几句勉励之语,于是仪式就完了。
随后就摆了桌子,宋师娘与王大嫂帮忙,去厨下端了早就烧好的菜来,摆开宴席。
元休拉了刘娥入座,却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刘娥本能地推让,元休笑道:“今天你是寿星,又乔迁新居,不但要坐在这儿,待会儿还要你敬各人的酒,谢大家给你庆生。”
刘娥万没想到,元休居然会给她过生日,甚至为她举办及笄之礼。这样的行事,她听说过,没见过,更没想象过自己能够有这种仪式。也许这种仪式对于元休来说还太简陋,但对于刘娥来说,却是做梦也不曾想过的好事。
乡下的丫头,长多少岁,也不会有人给她过生日的。她看过的那些乡野丫头,更不可能有所谓的及笄,不过是看着有些大了,三斤猪肉,几十斤稻谷,就换给人当婆娘了。哪有汴京人这么珍而重之地举办及笄之礼,再议亲,再隆重嫁出去?
刘娥从进来就是懵懂样子,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懵懂着跪下,懵懂地行礼,直至坐在席上,仍然觉得在云里雾里一般。
元休笑道:“今日寿星最大,我们都要敬她一杯。”
众人都笑着起哄来敬刘娥,刘娥的酒量却是大的,且今日的酒甜丝丝的,并不醉人,如此喝了几杯,不觉有些红晕上脸,元休却不许众人再灌她,只自己倒了一小杯,道:“喝了我敬的这杯,就是最后一杯啦。”
众人都听他的,当下也只是奉承一番作罢。
刘娥倒有些不安,道:“天色不早了,王爷,咱们也要回去了。”
元休正中下怀,就道:“好,那我们早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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