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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性太低的确显得不可信,反而是十贯才是一个值得心动的收入。她如今在桑家瓦肆也已经半年了,当初被这五贯收入巨大落差而不顾一切地离开孙家果子铺,然而半年下来,她真正能存下来的钱并不多。桑老板太黑心,她所有想发财的计划,却在现实面前一再受挫。
龚美在银铺里头做活计,虽然比码头扛包轻省,但终究头几年还是被当成学徒看待,是攒不下钱来的。她在心里又算了算,她要七八年才能够实现独立开店的目标。而王府这明显比现在更高的收入和更好的生活,给了她极大吸引力。
当下她就谨慎地问:“那,王府的吃穿用度,可是会在工钱上扣?”
元休诧异:“怎么可能?”
刘娥委屈地道:“桑家瓦肆原来也说给我月钱五贯,但到了月底,我连五百钱都拿不到。”
钱惟演正色道:“你把王府当成什么地方了!”
刘娥瞪大了眼睛:“那你能保证,我们到了月底,能够拿足十贯钱,不会被各种名目扣除?”
“我保证。”元休说。
“好,我们去。”刘娥立刻下了决断。
龚美还没来得及开口,元休就道:“好,明天王府就会来人,带你们进府。”
钱惟演看了只是摇头,见元休还欲不走,道:“王、王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拉着元休匆匆地出了院子,走了几步,元休忽然笑道:“等一下,我再去听听她说话。”兴冲冲地又跑回墙外,侧耳倾听。
却听得院内龚美埋怨道:“小娥,你也太冲动了,你知道刚才那两个是什么人,怎么能随便答应人家?”
却听得刘娥笑道:“哥,你也真是的,前怕狼后怕虎这么胆小,我看他们长得挺好的,不像是骗子。就算是骗子,我也不怕。”
龚美道:“他们看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可分明就是哄人开心嘛,一个月十贯,谁会出这么高的价钱请银匠?”
刘娥道:“哥,你对自己太没信心了,今天三件首饰就卖了五十两呢。我哥的手艺怎么就不值十贯了?这东京城固然是遍地黄金,可也看能不能抓住机会。桑老板常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只要我们在那儿做上一年,就把开银铺的钱都挣到了,多好的机会,你怕什么?”
龚美叹了口气,道:“小娥,虽然一路上都是我在照顾你,可是自从进了东京城之后,哥反而每件事要你做主了。罢了,我拗不过你,不过不管有什么事,哥拼了这条命也会护着你的。可是绣娘,你做得来吗?”
就听得刘娥得意洋洋地道:“放心啦,我这么聪明,什么事应付不来!”
元休听得险些笑出来,一手捂着嘴,一手被钱惟演拉着往外走,直出了这条巷子,才放声大笑:“这真是个妙人儿,哈哈哈哈……”
钱惟演叹了口气:“好了,她明日要进府,以后你就可以天天见着了,现在放心了?”
元休依旧亢奋:“我在宫中这么多年,何曾见过这等妙人儿。简直是天上掉来的可人儿,惟演你说,这女子一喜一嗔,一言一行,真是无处不可爱,无言不解颐呀!”他嘴角含笑,眼波生彩,得意地道:“我可以想象,以后我府中,一定每天都会非常地多姿多彩。”
钱惟演翻个白眼:“但愿她不要让你过得太精彩,否则我们就倒霉了。”
元休忽然想起一事来:“对了,惟演,她刚才问厨娘歌姬之类的,你为何不答应,反而说要绣娘,她又不会做绣娘!”
钱惟演只得同他解释:“你敢在府里头养歌姬,信不信明日官家就问你是否学坏了?厨房是重地,怎么可能贸然让一个府外的人进来?只有绣坊添个人才不叫人生疑。”
元休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当下元休回到王府,十分兴奋,惹得他的乳母刘媪道:“王爷,天色已晚,要早些歇息呢。”
这刘媪本是元休的郛母,甚为精明能干,且她与其他王府中乳母不同。元休生母李夫人死时,元休才十岁。从小到大照顾着他起居的,便是这个乳母,因此格外地不同。如今韩王年幼初开府第,又未娶王妃,府中一切事务,也便由她一手料理,因此府中上下,皆尊称一声刘妈妈,连元休也称她一声妈妈。
元休性子温和,刘媪不免就有些严整,生怕一眼看不到,就疏忽了。元休亦是敬重于她,当下听了她的话,忙道:“妈妈放心,我这就歇息去了。”
安全送了韩王回府,钱惟演回到自己府中时,天色已经黑了。不及用晚膳,他连忙到书房去见父亲。
吴越王钱俶的书房中已经点上了灯,他手执着一只玉瓶,怔怔地坐着。
钱惟演走上前来,轻声道:“父王,孩儿回来了。”
钱俶微微怔了一下,回过神来看着儿子:“哦,惟演,你回来了,如何这么晚?”
钱惟演恭敬地道:“孩儿陪着韩王,去了潘楼街东门外看看,刚刚送了韩王回府。”
钱俶看着儿子,轻叹一声:“演儿,难为你了!”
钱惟演忽然一阵哽咽,叫了一声:“父王!”
钱俶看着窗外那茫茫夜色,道:“我不知道,五年前我投宋到底是对是错。到如今寄人篱下,连累你小小年纪也受此委屈。”
钱惟演见父亲笑容惨淡,心中隐隐不安,强笑道:“父王说哪里话来,大宋一统天下,已经是大势所趋,后蜀、南汉、南唐、北汉都一一被灭,抗拒——只会招致更多的杀戮。孟昶、李煜为一已之位而令百姓蒙难,而父王为了吴越数十万百姓免遭兵灾,弃王位纳土归降,这不是屈辱,而是勇敢。吴越的百姓,不会忘记父王的恩德。家乡的江名钱塘,塔名保俶,正是百姓对父王发自内心的爱戴呀!”
钱俶轻叹:“江名钱塘、塔名保俶,吴山越水哪,我多想再回去看它们一眼。只可惜,我有生之年,是回不去了。”他定了定神,看着手中的玉瓶,道:“你今天见着楚王了?”
钱惟演点头道:“是,楚王今天谁都没见,只接见了韩王,孩儿只是沾了韩王的光。”
钱俶点头道:“嗯,韩王是楚王的同母弟,楚王是未来的太子。演儿,当日我让你做韩王的侍读,就是因为韩王为人纯厚,不涉及宫廷之争,又有楚王庇佑。这样的话,在这风云诡变的汴京城中,既有一个护身符,又不至于卷入政治旋涡中去。唉,都是父王无能,若非吴越国已亡,你也是皇子之尊,何用去侍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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