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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五皇子夭折后不过几天,消息传来,赵恒的五弟衮王元杰忽然暴病而亡,年仅三十二岁。
短短半年来,赵恒经历了种种内忧外患,重重打击。白昼上朝,面对着大兵压境,他顶着巨大压力一一处理国事,已经根本无暇无余力,去悲伤自己的失子之痛。到夜晚回到后宫,高度紧张心力交瘁的他只能在刘娥身边,才能够卸下层层精神上的盔甲,得到放松和藉慰。
同样不轻松的也有刘娥,太后病倒、皇后病倒、杨媛病倒,后宫大乱。朝庭上内忧外患她也已经知道,因此她只有一肩挑起所有的事,不敢让这些事务有半点打扰到赵恒。
数月来她亦是忙得脚不沾地,这一边忙着两位皇子的安葬,以及代拟太后皇帝对衮王元杰的葬礼的事项,追封其为安王,谥号文惠等。
另一边是每天万安宫、寿成殿、玉宸殿亲自照应着太后皇后杨媛的病情,这些事务,须在赵恒上朝时去做完。到赵恒下朝时,她又要时刻服侍在身边,掩起所有的疲惫和烦琐,让赵恒得以平静和安心,得以处理朝政。当时赵恒在压力最大的时候,险些不能自持,对此刘娥只能一遍遍地以“天佑我朝,只要我们自己不被打倒,敌人一定会有隙可攻的……”等语言来激励劝慰。
这竟是患难之中见真情,此时两人不再是皇家的帝与妃,似乎如茫茫大海中一只孤舟,两人相扶相携,互相支撑互相取暖,除了彼此之外,天地之间,再更无象如此血肉相连的感觉。
整整撑到了年底,仿佛真如种放所预言似的,奇迹真的出现了,一切的情况都出现了好转。李继迁攻打西凉州时,西蕃六谷蕃部都首令巴勒结诈降,李继迁中了巴勒结的埋伏,身中流矢逃到灵州时,重伤不治而亡。西边边境之危也随之解除。
李继迁一死,辽国失去西边呼应,又遇内乱,萧太后遂草草撤军。
蜀中的王均之乱,此时也平息了下来。却是赵恒采用刘娥的建议,重新起用张咏再到蜀中。原来蜀中官员上下勾结盘剥百姓,弊病已深。当年张咏治蜀,颇用了一些雷厉风行的手段,才把这股邪风压了下来,张咏因治蜀有功,升为工部侍郎兼杭州知州去了。张咏一走,后任者没有他的手段,压不下这帮蠹吏,百姓受苦铤而走险,蜀中又是再度造反起乱。
此时蜀中百姓听得朝庭又派张咏重新入蜀,喜得奔走相告:“朝庭还我张相公了!”张咏好不容易在杭州舒适两年,被赵恒一句:“得卿在蜀,朕无西顾之忧矣!”只得自山暖水秀的人间天堂再度派到难于上青天的蜀中劳碌去了。
赵恒闻讯松了一口气:“耶律斜轸死了,李继迁死了,这辽夏两边,一时半会儿也难再打起来。张咏去了蜀中朕也放心了。如今可是什么事都可以松一口气了。”
刘娥看着他的神情,像是经过了长途跋涉终于走到终点地放松下来,心中不禁升上怜惜之情,轻轻地将他抱住道:“是啊,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赵恒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道:“这大半年地走下来,朕如今与你对望,心里头根外平静,就觉得咱们像是过了一辈子的老夫老妻似的。”
刘娥嫣然一笑,故意道:“好啊,三郎是嫌我老了吗?”
赵恒叹了一声道:“要说老,朕只有比你老得更快,你看朕的头上,这半年都长出不少白发来了。”
刘娥顺手抚上赵恒的头发,拨去发簪笑道:“什么不少白发,不过几根而已,我的三郎春秋正盛,我帮你揪掉就没有了!”
赵恒按住了她的手笑道:“算了,白头发是越揪越多的,由它去罢!你且坐下来,朕有件事与你商议!”
刘娥收回手,此时两人都半卧在炕上,她下滑一点,便懒洋洋地伏在赵恒的膝上,听着赵恒缓缓地道:“昨日皇后对朕说,她想在皇族之中,收养一个嗣子……”
刘娥一怔,内心长叹一声。她没有对皇后出手,是因为皇后自二皇子死后,整个人重得不轻,已经很久没出过寿成殿,也很久没见过宫中妃嫔了。她此时出手,不管揭露皇后任何的罪恶行径,以赵恒的心性,难道还能把这个刚死了儿子的可怜母亲拖出寿成殿公开处罪吗。
重要的利器,不是用在枯骨上浪费掉的。
她可真想不到,皇后虽然是尸居余气,但居然还会回光返照,人到此境,居然还再生此心,真不知是可恨的多,还是可叹的多。
当下只轻轻一笑,道:“这是好事啊,也可消皇后失子之痛!”
赵恒轻叹一声:“这倒不完全为着皇后的失子之痛。如今国内外局势动荡,皇室无储,人心不宁啊!”
刘娥怔了一下:“官家的意思是,这个孩子要做为皇储?虽然夭折了两个皇子,可是官家春秋正富,来年必会有喜讯的!何必在此时作此决定?”
赵恒长叹一声:“边境不宁,朕如今未有后嗣,怕动摇天下之心。”又道:“皇后连着夭折了三子,又大病了这一场,怕也再难怀上皇子了。可惜你又……”
刘娥一阵心酸,转过头去:“是臣妾无能,不能为官家生下皇子。”
赵恒握住了她的手:“不,是朕没有保护好你。要不然,咱们的孩子,现在也应该有朕这么高了!”
刘娥勉强一笑,转过了话头:“既然已经决定,那么,官家拟接哪位皇族的孩子入宫来抚养呢?”
赵恒沉吟了一下,道:“皇后说,她看中了四弟家的老三允让,那孩子是嫡子,长得聪明伶俐的。”
刘娥心里一怔,顿时明白。怪不得前几日越王妃带着孩子往寿成殿走动得厉害。皇后果然不简单啊,二皇子夭折,她顿失倚仗,地位本已经是摇摇可芨。不料一个反手,又得了一个嗣子,又可以在宫中手握皇子这张牌可以横行了。只是就算皇后抱得一个嗣子,终究算不得当今皇帝的亲生骨肉。
但是,她看看赵恒,看到他的鬓边居然有了一丝白发。皇帝无嗣,终究是国之大事,她想了想,道:“若以长幼亲疏贤德,都应该先是楚王府啊!”皇后无非就是想拿越王妃当枪使,而且这个孩子也是她更好把持的,但楚王长子允升,当年曾由太后抱养在宫,若他是了府,皇后也是空算计一场。
赵恒喜道:“小娥同朕想到一齐去了。这嗣子,原该就是楚王府里挑才是。”说着就怀政:“你到楚王府去一趟,代朕看看皇兄和几个孩子。”他停了一下,似在思索该怎么说,抬头看到桌上的玉如意,便指着玉如意道:“把这个给楚王,哪个孩子接了玉如意,就把他的生辰八字带回来,交钦天监合一下。”
周怀政领命而去,到了晚上,周怀政从楚王府回来,居然将玉如意原物带回了,还带回了一封楚王谢罪的奏折。
赵恒看完奏折,叹了一口气:“大皇兄性子也太狷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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