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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大臣送了多少,一文不少。只问起襄王时,就说喝过几次茶,讨探过书画,但却从来不曾送过礼物,也不曾打听过皇帝私事,有询问也只是依着儿子的本份,并不逾越。
越王吴王的后宅多少有点风波,倒是襄王年轻时虽闹过一次大的,此后再也没有出过事,后宅平平稳稳的,如今已经有了两个嫡子,一个庶子。尤其是他用心在其他兄弟不关注的民生上,之前的上表赈济灾民,此后又清扫城狐社鼠,使得治安清明;再又在蜀中之事上果断上书派良臣安抚百姓,阻止军纪败坏,避免再次民乱。又有许多其他事件来,件件都办得极扎实。
他这时候有了立皇储之心,又不好自己提出,某次在崇政殿议事时,叹息自己身体有疾,谁晓得这些人一点也没听出话音来,只一径劝谏退休,或推荐医者,并无一人敢提此事。
他自己憋了一肚子气,又与后宫说起,谁知道诸人皆被他之前谁提谁倒霉的前例吓住了,虽然有点猜测,却是谁也不敢第一个提出来。也就是皇后略含蓄地道:“只要王妃们贤德,谁家府中子嗣多,后宅平安的,那就是好的。”这话,却也是正合了襄王府。
九重天上一点微风,落到下界就是惊天动地。皇帝有这样的意向,群臣虽不敢言,却并不是完全没有反应的。
襄王府里,元侃就与众臣属商议此事,这时候忽然间王钦若就道:“官家前些日子,似乎提起寇准了。”
钱惟演一怔,忽然道:“这是个信号,恭喜王爷了。”
过了数日,宰相吕蒙正上奏,道:“寇准在青州一年多,已经修身养性,相信回来之后,应该能与众臣相处更好。”
皇帝见奏,沉吟片刻,道:“那就召他回来吧。”
寇准,字平仲,华州下邦人,太平兴国五年进士,时年才十九岁,即被任命为大理评事,次年又被派往归州巴东任知县。以后他又先后升任盐铁判官、尚书虞部郎中、枢密院直学士等官。
皇帝虽然厌恶赵普,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对于朝庭的作用,尽管他在关键时刻总会起用赵普,但是在太祖朝被排挤的心理,却始终也无法自心底里全部信任赵普。他也一直在群臣之中,寻找属于自己的“赵普”。寇准在群臣中,临事明敏,以刚直足智而著名。
端拱二年,寇准曾奏事殿中,极利害。由于忠言逆耳,皇帝听不进去,生气地离开了龙座,转要回内宫。寇准却扯住皇帝的衣角,劝他重新落座,听他把话讲完。此事比当年赵普将太祖撕碎地奏折重新贴好呈上之举,更为大胆。皇帝虽然当时极怒,事后回想,却是十分赞赏寇准,高兴地说:“朕得寇准;如唐皇帝得魏征。”他终于得到了自己的“赵普”。
但是寇准此人,自负极甚,皇帝待他有知遇之恩,他自是倾心相报,余者在他的眼中,却皆是不屑一顾,因此得罪人甚多。
淳化寇准任枢密陆军直学士,时年春季大旱,皇帝召集近臣询问时政得失。群臣多认为是天数所致,寇准却忽然道:“天人感应,今年旱灾,是上天对朝廷刑罚不平的警告。”皇帝大怒,拂袖生气地转入禁中,过了半刻,心中思量寇准的话必有根据,就召问寇准朝廷的刑罚怎么不平?寇准回答说:“请将二府大臣都叫来,我当面解释。”
当二府大臣被召进来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寇准却拿出两桩卷宗来,道:“臣近日接到这两桩受贿案的卷宗,发现王淮贪赃,钱以千万计,仅被撤职仗责,前些时日却又恢复了原职;而情节较轻的祖吉,却被处以死刑。”
皇帝震怒:“这是怎么回事?”寇准从容地道:“只因为王淮的哥哥就是参知政事王沔大人。”皇帝当即责问王沔,王沔吓得魂不附体,连连谢罪。皇帝喜寇准肯直言进谏,过得不久,便任命他为左谏议大夫、枢密副使,后又改为同知枢密院事,开始直接参预军国大事。不料寇准一接手枢密院之事,便与枢院知院张逊也大闹几场。他与王沔张逊作对,却将两府中人得罪了大半。后来因为开宝皇后宋氏去世后,皇帝不肯依礼而葬的事,又发作立皇储之议的人。群臣都不敢作声,只有寇准却犯颜直谏,惹怒皇帝,墙倒众人推,他得罪的人太多,因此就被贬至青州去。
寇准被贬的原因虽然有许多,但最明面上的理由就是议立皇储之事,所以当皇帝忽然提起:“寇准去了青州,怎么都不想我,都没给我写信?”
此后就有吕蒙正上奏,皇帝准了,寇准就被召回京师。
寇准刚从青州还朝,立刻入内觐见皇帝。他走进睽别一年之久的大庆宫中,眼见着檐上鱼沼飞梁,心中竟恍有隔世之感。
夏承忠引着寇准入内,寇准进入殿中,却不见皇帝。心中正是奇怪之时,听得屏风后面水声淙淙,隐隐透着一股药气来。过得片刻,见有宫人捧着玉盆倒退而出,走过寇准身边,闻得这药气更重。
寇准心头狂跳,不安之意重浓。此时却听得皇帝咳嗽一声,道:“寇准怎么还没到吗?”寇准连忙跪前一步,道:“臣寇准叩谢皇恩。”听得皇帝道:“撤了屏风。”寇准抬起头来,却见皇帝家常衣着,赤着双足倚在榻上,脚上仍可见刚刚泡过药水的痕迹。
皇帝慵懒地笑道:“你如何这般迟才来?”
寇准叩首道:“臣望帝都,亦如久旱之盼云霓,只是臣是被贬之人,未曾奉诏不敢擅回京城。”
皇帝淡淡一笑,道:“平身,赐座!”
寇准慢慢地坐下,不知怎么地,他心中似有一种预兆,今天的会见,绝不寻常。此刻皇帝的态度越是轻松,他的心情却越发地沉重起来。
皇帝掀衣随意指着自己的双足道:“朕这脚,一到了冬天,越发风湿冬疮什么都来了。前些年泡泡药水,倒也好些,如今却越发地厉害起来。唉,真是老了。”
寇准站了起来,肃然道:“官家足疾,社稷何曾不是足疾呢?”
皇帝微微一笑:“寇卿此言何意?”
寇准恭敬地拱手道:“神器未托,怎么不是社稷的足疾呢?”
皇帝大笑,振衣而起道:“以卿之见,朕诸子中,何人可以付神器者?”
寇准心中狂跳,脸上却不露出声色来:“陛下为天下择君,谋及妇人、中官,不可也;谋及近臣,不可也;唯陛下乾纲独断,择所以副天下望者。”
皇帝收了笑容,屏退了左右,低头沉吟许久,这才徐徐道:“襄王如何?”
寇准只深奥一颗心似要立刻蹦出了胸腔来,他来之前,隐约猜到皇帝心中为皇储之位而犹豫,再见皇帝示以足病,更是试探着指出“神器何托”的大事来,此时见皇帝终于提出了人选。忽然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来,大宋皇储的决定,竟然真的就在今天自己的三言两语中尘埃落定了吗?皇帝看似闲闲地一句话,然而此时他的神态越是轻松,越知道这件事在他的心底思虑已久,隐藏已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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