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3章 情意初定  天圣令(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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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可梦终究是要醒的,他属于那个世界,他不属于她。

    他说她像月宫里的嫦娥,可终究只是像,她还是那个在世间逃难的小姑娘罢了。

    思及前后,刘娥心里痛疼之外,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涩,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连婆婆死了,她也只有惨痛,只有绝望,而不曾有过这种酸涩。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忽然间很想大哭一场。

    自蜀中离乱逃难以来,除了婆婆死时,她没有再哭过。为了生存而博命,哪有哭的奢侈,她只有咬牙去撕咬去搏杀罢了。

    可是就在这个上午,她坐在小小的房间里,室中昏暗,只有一缕晨光斜照在她身上,她哭了。她知道这种哭很矫情,这是不属于她这种人的矫情,可她就是想哭一次。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无声地流泪,渐渐地眼泪停住了,干了。她咬牙站起来,收拾好了东西。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只是带了入府时的那些衣物,最后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桌上那个香膏的瓶子带上了,里面的香膏已经用完了,只留余香。带走这个,这算是她王府生涯中的一点念想吧。

    她收拾好了东西,就见如芝进来,见她还坐在那里,怔了一怔,道:“方才雷公公同我说要找你说事,我只道你说完事就来,半日不见你来,怎么就坐在这里呢,叫我又来寻你。”待走近了,见刘娥坐在那里,手里拎着包袱,反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刘娥站起来,将那小小的包袱打开让如芝看了,将空瓶子也给她看了,说:“我只同姐姐说一声,我要辞工了。姐姐看着好歹也给我作个证,我并没有带走府里的东西。姐姐待我的好,我记下了,若将来有机会,必当报答。”又指了指桌上押着的信道,“这是我的辞工信,若有人问起,姐姐就把那信给他看罢了。”

    如芝吓住了,急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要辞工,雷公公同你说了些什么?他要赶你走吗?”

    刘娥只摇头:“并没有什么,也不关他的事,只是我自己……我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反正我也没卖在这里,虽然做了一段时间的工,但却没帮上忙,也不好意思拿工钱。若是府里要同我论这些日子的花销,我回头挣了钱还上。姐姐若是疼我,就不要阻我。”

    如芝是个极机灵的,这段日子王爷对刘娥的偏爱,她都看在眼里。此时若是自己放了她走,也不知道王爷心意如何,岂不糟糕?若是自己叫人挡住不让她走,岂不是平白得罪了她,若是当真将来她得了王爷的意,岂不迁怒自己?当下心思电转,佯笑道:“妹妹,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走,想来也不是我能挡的。只是你这样走,到了外头如何过活?”说着就去打开自己的柜子,想了想,将素日所积的私蓄拿了一半出来,又将自己所用的香药脂膏,并五六个荷包都拿出来,强塞到刘娥的包袱中:“这些荷包中是一些常用的药,寻常风寒腹泻头疼脑热的都用得着,你既叫我一声姐姐,这些你都先收着,将来若是日子过得好了,有你还我的时候。我在府中都是尽有的,你别与我推拒,就是记得姐妹一场了。”

    刘娥推脱不得,心头一热,只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道:“如此,我就多谢姐姐了。”

    如芝就道:“如今西边甬道无人,你正好过去,拐个弯就出了西门,匠人们都在后侧街那里,你自己小心。我等你走了,再同张给事把这件事说明白,余下的事,我也帮不到你了。”

    刘娥听她安排得明白,心中感激,道了谢,就走了。

    如芝算着她出了西侧门,掐着时间拿着信去前头找了张旻,道:“早上我去书房前,见雷公公来找小娥说话,我就自己去了。后来见她不曾来,就寻回去,见着桌上留了一封信,吓得我不敢作声,只急忙来找你。张给事,小娥是你表妹,这事儿须得你作主才是。”

    张旻大惊,见信一看,不敢作主,急忙来寻元休。

    元休这时候与钱惟演一起,刚从楚王府回来,见了张旻来将事情原委说了,也是大骇,打开那信一看,却是一张纸上连涂带画十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王*,我没卖生,我不当切,我*了。小娥。”这信写得连别字带画图,“爷”字不会写,就画一个小人,“走”字不会写,就画了两只脚,这倒易懂。元休猜了半日,料得“没卖生”当是“没卖身”的意思,就是猜不到什么叫“不当切”,只跺了跺脚,怒道:“允恭滚进来!”

    雷允恭正站在外头,听到这一声,吓得跑进来跪下,就听得元休怒问他:“你早上同小娥说了些什么,她为什么要走?”

    雷允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哭丧着脸回答:“奴才也不知道说错了什么,不是王爷说叫奴才办差事,奴才就同刘小娘子道喜,说让她今晚侍寝,她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就走了呢?”

    元休想了一下,这才明白“不当切”当是“不当妾”的意思,气得踢了他一脚:“你这蠢奴才,你、你怎么可以说让她侍寝,我、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早知道你这么蠢,我根本不会相信你的话……现在怎么办呢?她、她去哪儿了?”

    站在一边的如芝忙道:“王爷放心,她不是还有个哥哥在后街工坊里嘛,她必是要与他一起走的,王爷若要追,此时应该能追得上。”

    元休松了口气:“好丫头,亏得你提醒,我这就去挡她。”说着就要走。

    不想钱惟演却挡住了他,道:“不急,此时她当在气头上,王爷若是要硬挡,反而不美。”

    元休急道:“那你说怎么办?”

    钱惟演就道:“就叫人远远地跟住她,她离了府里,一时又能往哪里去呢。不如让她先走一走,等她消了气,再缓缓劝她回来才好。”

    元休顿了顿足:“我还是不放心,这样吧,你与我同去,也就远远地跟着,看她什么时候消气了就与她说话。”

    钱惟演无奈,只得跟了他出去。

    雷允恭也忙从地上爬起来跟出去,只临行前,拿眼睛剜了一下那个方才踩着他在王爷跟前逞聪明的小丫头。

    如芝却不怕他,只笑了笑,自去忙去。

    却说刘娥一气跑到工坊门口,招了个人,叫了龚美出来,就说要离开王府。龚美却也是极为赞同,他本与刘娥相依为命,日日相见的。及到刘娥一心要挣这王府里的大钱,执意进府,他却分到这工坊里,虽然他自有手艺,在这工坊里也能打个下手,不算无用。但却见不着刘娥,日日焦心。与工坊其他匠人说起,那些人便都取笑说他妹妹进了府是攀了高枝,便是没可能教王爷看中,能攀上个属官小吏,甚至管事仆从,也是好事。

    越这么说,他越是心焦,无奈王府墙高院深,他只能望墙兴叹,如今一听刘娥说要走,顿时放下心来,转身就走。他素日攒的钱都在刘娥手中,房里有的也不过是进了工坊发的一套衣衫,虽然心中极可惜,但想到刘娥肯离开这里,连提也不提,就与她一起走了。

    两人一口气离了王府,直走到十字街口,见着车水马龙的人流,站在那里倒有些不知往何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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