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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眼见日渐西斜,她这才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转身欲回宫去,忽然啊地一声,怔住了。
她的身后竟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人,带着哀愁与怜惜的神情看着她。
她不禁浑身轻颤,好半日才挣扎着说出话来:“戴姐姐也在这里?”
戴氏是真宗还在藩邸时纳的妃子,曾为真宗生下过三皇子,大中祥符六年封为修仪。但见戴修仪轻叹一声:“李顺容,可否请我到你宫中喝一杯茶?”
李顺容惊骇莫名,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只怔怔地依着戴修仪之言,梦游似地随着她回到了所自己居的仪凤阁中,这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今日好巧,竟遇到姐姐。一直敬仰姐姐,难得姐姐今日有机会来我这里。”
戴修仪行了一礼,道:“你位份在我之上,是我失礼了。”
戴修仪早年生子,但位份却一直停留在贵人,直至刘娥封后,升迁诸后宫,这才为修仪。当时李氏才是崇阳县君,但她乃当今天子生母,虽然秘而不宣,但当今太后却也没亏待她,这些年一路升迁,先为才人,后为婉仪,当今天子继位之后又封为顺容,便一步步越过后宫诸妃嫔。如今位份只次于杨太妃与沈德妃之下。杨太妃是天子养母,沈德妃当年有中宫之望,除这两人之外,便是李顺容。
只是李顺容虽然身居高位,但却一直怯懦畏缩,见了比她位份低的妃嫔们,也是恭敬异常。
戴修仪见她如此,轻叹一声:“我站在那里,看着你好一会儿了。”
李顺容正亲自捧了茶送来,听得此言心中大惊,手一颤,茶盅掉在地下摔得粉碎,跌坐在椅子上,吓得脸色惨白。
戴修仪反而亲自倒了杯茶递给李顺容,安抚道:“妹妹别怕,我并无恶意,咱们只是随便说说话罢了。”
李顺容喝下了手中的茶,这才缓过气来,看着戴修仪,本能地警惕地道:“妹妹愚昧,不知道戴姐姐今日为何而来?”
戴修仪叹了一口气,道:“妹妹,我真是好生羡慕于你啊!”
李顺容啼笑皆非,她心中苦如黄莲,何来被人羡慕之处,想到这里,不由地苦笑一声,神情凄然。
戴修仪察言观色,道:“妹妹以为我在跟你客套话吗?其实这满宫妃嫔算起来,我们皆不如妹妹你的福气啊!”
李顺容怔住了:“我的福气?”
戴修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做女人的,一辈子的福气不是富贵荣宠,而是儿女双全!妹妹是何等有福之人啊,先帝子嗣单薄,唯有妹妹你能够得育皇家血脉,如今有孩儿绕于膝下,这一点上,我们皆是不如你啊!”
李顺容方才平静下心来,又被她这一句说得脸色大变,惊骇地道:“戴修仪你……”
戴修仪脸色自如,微笑地道:“妹妹,我说的是小公主啊!”
李顺容这才一颗心落地,强笑道:“哦,你说的是冲儿。”慌忙左右一看,这才想起,笑道:“今日是十五,冲儿去宫观还未回来,想是过会儿就该回来了。”
戴修仪也左右一看,笑道:“妹妹,咱们老姐妹单独说说私房话可好?”
李顺容素日侍候的人不多,一个贴身侍女两个内侍送了小公主去宫观中修道,此时也就房中一个侍女,门外两个内侍罢了,见状便令侍女退下,这才向戴修仪笑道:“冲儿自出生以来身子就不好,病痛不断,直至两岁上,蒙先帝怜惜,令她入道修真,寄名玄武真君座下,从此之后,这身子才渐渐地好些了。因此上每逢初一十五,逢年过节,冲儿便要入道观全日诵经,直至晚膳之后才会回来。”
戴修仪也笑道:“先帝血脉,唯有如今的官家和小公主,因此十分疼爱,我还记得当年是先帝亲自抱了她到玉清昭应宫祈福的呢!”她看了李顺容一眼,神情落陌,声音也低了下去:“所以说,妹妹是有福之人哪!”
李顺容不安地道:“戴修仪——”
戴修仪摆了摆手,凄然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我的三皇子而已。”取帕轻拭眼角,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时候我真年轻,比妹妹你如今更小,可也傻……”
她抬头,看着天边一点点地黑下去,落日余辉映着她的脸,她的眼角已遍布皱纹,头发也半白了,她的年纪虽然与杨媛差不多,可是看上去却比她老得多了。
戴修仪坐在夕阳里,像是已经坐了很多年了,她的声音沧桑无限:“这一段往事,我藏在心中很多年了,只是不敢对人说,捂在自己心口,烂了疼了,只有自己知道……”
李顺容呆呆地看着她,心里冷一阵又热一阵地,却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听得戴修仪似在自言自语地说话:“我本是先前庄穆郭皇后的侍女,先帝还在王邸之时,就随侍先皇后,当时她还是襄王妃。先皇后怀上大皇子时,明德皇太后赐下如今的杨媛入侍,可是先皇后仍然留住了先帝,没让他临幸杨媛。先皇后因为没养好胎,大皇子生下来就多病,没多久就去了。后来她又怀上了二皇子,一门心思要保胎,便要找人服侍先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挑上我,一起进来的四个人中,我长得不及莺儿她们三个,聪明更是及不上,先帝也从没喜欢过我……”
她的脸上忽然现出一点欢喜的微笑来:“可是到底,独有我得了先帝的恩典,我怀上了先帝的血脉。我的三皇子长得白白胖胖的,又聪明又健壮,我只要看着他就满心欢喜。什么宠爱荣耀我都不在乎,我只要抱着我的儿子就足够了。”她忽然抓住了李顺容的手,欢喜地问她:“妹妹,你说是不是?”
虽然她举止令人惊骇,李顺容却被她这一句话激起自己心中的隐痛了,忽然间心中一阵酸楚,也握住了她的手,颤声叫道:“戴修仪!”
戴修仪却仍然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她侧了头笑着,似在回忆着什么:“我的三皇子虽然比二皇子还小了四个月,可是到三岁上,就个头比他还高,说话走路都比二皇子早。打我怀孕起,先皇后就待我极好,也视三皇子如亲生的一般。我那时候还小,又傻,只一脑门子看着自己的儿子欢喜,他有一点点好,便高兴地告诉人去。看到先帝又喜欢他,也不晓得别让他到处显能。结果,竟害了他……”她忽然尖叫一声,痛哭失声。
李顺容吓了一跳,握着戴修仪的手连声叫道:“戴修仪、戴修仪您没事吧!”
戴修仪长吁了一口气,已经是泪流满面,她看着李顺容,凄然一笑:“妹妹,你心地单纯,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从前的自己一般,只望你别犯我从前的傻事。”她看着前方,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的三皇子也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他的,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是我这个做娘的太傻,才害了他。”她轻轻地拍了拍李顺容的手,幽幽地道:“妹妹,如果老天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能让我的三皇子活下来,哪怕听不到他喊我一声娘,哪怕我永远见不着他,只要让我知道他仍然是活得好好的,活得健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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