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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除了皇后,谁有能耐这么做。夜里的送药,摆明了是阴谋,说什么好意送药,谁会半夜三更送安胎药,而且是那种若不肯依就要强灌的姿势。若是杨媛受此惊吓落胎,或许正合皇后之意。可是再细想,她那些指证皇后的证据,可以轻易被否决,但是她半夜闯万安惊动太后却是实情。
她虽然心底不服,但被刘承规这一问,倒不由地清醒过来,她的不服不忿,只是站在她的角度来看。但站在皇帝的角度,眼看着皇后要将主使之人牵扯到刘德妃身上,所以才立刻将案子推到她的身上来。德妃是皇帝所爱,而皇后为皇帝生下三子,算来想去,只有她无足轻重,是个牺牲品。
她与皇帝也相处过一段时间,往此节一想,心底忽然就明白了。她是被刚入宫时皇帝的温和与宽容而蒙蔽了,当日他把她当成一个邻家小妹妹般的纵容,而她也就真的如往日在家对待兄长般对待他,寄望于他真如兄长一般懂得自己,了解自己,会站在自己这边。
她错了。他不是兄长,而是帝王。
刘承规见她神情,知道她懂了,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大车。
陈大车向着刘承规施一礼:“多谢先生提点。”
刘承规忙扶住她:“老奴不敢当。”
陈大车问他:“先生如此世事通明,为何还要对我这个愚钝之人出手相助。”
刘承规轻叹一声:“娘子虽为巾帼,却是英雄。老奴虽然微贱,但还是想为英雄牵马坠镫一回。”
陈大车心中激荡,看着刘承规,不由泪下,却哭着哭着,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不悔。我不信浮云能永远蔽日,我看明白了,更不会放弃……”
她痛痛快快地哭着、笑着,也不顾脸上仪容尽毁,她只知道,她虽然受了许多委屈,但是,这世上毕竟还是有人懂她的。
玉阶连忙递过手帕,陈大车去接过手帕拭擦时,有些立足不稳,差点摔倒,刘承规忙扶着她:“陈娘子小心。”
陈大车看着刘承规,忽然道:“先生以后在我面前,不必自称老奴,下次,也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叫陈大车……”
刘承规微笑:“老奴知道,‘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寿成殿中,郭熙倚在榻上,久久不语。
她从万安宫一回来,就是这样了,众人知道今日之事凶险万分,皇后心情不好是必然的,皆不敢上前。连涂嬷嬷也明白,是自己做事不小心,才惹下大祸,也吓得静如鹌鹑。
只是她们却不知道,此时郭熙的心情,并不是恼怒沮丧,而是隐隐有着兴奋与快感。
这种情绪,令她自己也害怕起来,她不敢张口,甚至不敢与侍女们说话,她怕一说话,她会兴奋地停不下来。
她双拳在袖中紧握着,指甲都掐到肉里去了,她需要这种痛楚的刺激,好让她不至于失态。
她赢了,她终于赢了。
这一仗,让她从一个满是破绽的开局,变输为赢,最终赢了皇帝,赢了太后,赢了刘氏,也赢了所有的人。
她比他们所有的人,都更聪明,她能够把他们所有的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
巨大的兴奋感将她的头脑冲得有些晕眩,世界向她打开了一个大门,曾经让她敬畏惧怕的皇帝,曾经让感觉她深不可测的太后,终究也是有他们的弱点的,而只要抓住这些弱点,她就可以再不必这样忧馋畏饥,不必这样压抑着自己。她要夺回属于六宫之主真正的权威,她要让那些胆敢与她相争的妃嫔们都辗压在脚下。
她终于失声笑了出来。
涂嬷嬷原本不敢惊动她,因此早摒退了左右侍人,只留几个心腹在,此时见她笑了,心也放下来,忙上前为她揉着肩膀,奉承道:“圣人真是雄才大略,略施手段,就让嘉庆殿无法翻身了。”
郭熙这才缓缓起来,由涂嬷嬷服侍着摘首饰,白了她一眼,道:“昨日之事,太过凶险。嬷嬷以后可要长点心才是,不要再让我收拾首尾了。”
涂嬷嬷忙应了,却心犹不甘:“是,是,圣人圣明。只是奴才有一事不明,既然咱们已占上风,为何不将那德妃拉下水,却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郭熙冷笑一声:“正因为牵涉到德妃,所以我只有不追究,官家才会投鼠忌器,不得不相信我,不得不感激我。若是当真追究下去,那就不是德妃设局对付我,而是我设局对付德妃了。所谓穷寇莫追,适可而止,才是胜局。”
涂嬷嬷听不懂,但却依旧道:“奴才虽不明白,但奴才知道,圣人是对的。”
郭熙却又问她:“对了,玄佑怎么样了?”
涂嬷嬷忙道:“圣人放心,姜太医说了,只要一帖药下去,二郎就能够恢复。”
郭熙长叹一声:“只是我这个当娘的,没能替他争得太子之位,如今出了事,还拿他作幌子,实在是对不起孩子。他这小小年纪,无端吃这些苦药,受这些折腾……”
涂嬷嬷急道:“圣人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二郎的将来着想,姜太医这药于人无碍,只是多睡些时候,发些热罢了,圣人尽请放心。”她见郭熙不乐,忙又道:“对了,圣人,方才外头来报,说是玉宸殿的杨才人,一回去就动了胎气,听太医说,她连番受惊,胎象不稳,很容易出事呢。”
郭熙看了涂嬷嬷,嘴角一丝冷笑:“如今刘氏已经解禁,她如何,也与我无关了。既然她不要我来照顾,她出了什么事,也是她的命数,与我无关。”
涂嬷嬷眼珠一转,笑道:“圣人说得是呢。咱们也不提这些了。老奴前些时候离宫,住在家中,附近住着一个道婆,最爱在各种后宅走动,听了许多有趣的故事……”
涂嬷嬷讲着听来的各种后宅故事,郭熙闭上眼睛,似睡非睡,似听非听。
那事过去了数月,眼看着杨氏的肚子越来越大,刘娥一直提防着,但皇后那边好像没有了动作,显得很是风平浪静。
九月的时候,皇帝召见了终南山的道士种放,这让王得一有些不安。他倒是有自知之明,作为一个假道士,腹中的能耐无论如何也不能与一个已经成为传奇人物的真神仙相比。
种放此人颇有些来历,原也是名门,七岁能文,父亲死后随母隐居在终南山豹林谷的东明峰,耕种教徒,酿酒操琴,吟风弄月。因他的才华,有许多人来身他拜师,名声渐渐传扬。有人排名本朝的神仙人物,陈抟列第一,种放列在第二。
太宗淳化三年,陕西转运使宋惟干向皇帝推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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