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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画的时候,我们也可以用自己的笔触去模仿前人的笔触,它可以缠绕,可以飘垂,可以随风蜿蜒。但只是这样做,依然只是模仿,只是靠近,却不能抵达。」
「空洞的还原笔触本身。」
顾为经顿了顿:「就像毛线对于柳枝的模仿,只是模仿外形,实质上却又少了些什麽。它缺少的就是所谓笔触中蕴含的力量,精神中蕴含的力量。」
「笔触之外形,并非精神之外形。这麽画下去,画家的作品中,便总会觉得会缺少了些什麽。会画的差之毫厘。」
崔小明愣了一下。
他经常一遍遍的临摹作品,并在画架前流连,对着自己的作品自鸣得意。
但崔小明总是觉得美术馆里,展柜里的原画,它却拥有更崇高的质感。
展台里的作品闪闪发光,在一方小小的画布之间,有水波在荡漾,有云气在酝酿,仿佛藏着江南水乡几个世纪的历史云烟。
而他的画架上的临摹之画,则像是只精致的壳子,商店里卖着的音乐水晶球。春夏秋动,外界怎麽风云变幻,画面里,都永远只有同一个场景,在同一段「Merry Merry Christmas」的背景BGM里来回旋转。
崔小明愿意把它当成地位所带来的脑补滤镜——
伊莲娜小姐也许只是肚子不舒服,也许只是忽然起念。大人物随随便便竖起一根手指,便让他患得患失,辗转难安。
事实证明。
按照《油画》副主编查理·纽兹兰的话,人家安娜经理对自己是很感兴趣的。
吴冠中和梵谷随手画上去的点线面,也因为地位的差异,便有了独特的意味。
一支价值50新元的钢笔与支价值武吉知马山上的一栋豪宅的钢笔。
同一根钢笔,两种标签,托在掌中,理应有着不同的分量。
吴冠中价值1000万美元的油画,梵谷价值10000万美元的油画,和崔小明亲笔所绘的价值1000美元的临摹画。
差不多「大差不差」的作品,前两者看上去更加闪亮一些,也天经地义。
如瀑的财富当然应该散发如瀑的金光。
当他有了梵谷的地位,当他有了吴冠中的一样的展台,等他的作品也能独占一整间特别展厅里最好的位置。
在四周环绕的游客和买票来临摹自己作品的下一代艺术生眼中,崔小明的画也会散发同样的光芒。
可现在。
有人忽然给出了不同的解释。
他不想听,他又不得不听下去。
崔小明也是个练了十数年画的青年画家呀!
谈不上什麽朝闻道,夕死可矣。
可若是有人忽然开口便点出了你身患多年的隐疾,抬手就拍在了每逢刮风下雨必酸胀难耐的肩窝处。
就算心中笃定对面家伙是个拙劣的赤脚郎中或推销保健神药的江湖骗子,人也忍不住半惊半疑的想要听下去。
不是麽?
顾为经的声音仿佛是最上等的饵料,又一次的勾引着崔小明心中的那条不存在的小虫「嗝吱丶嗝吱」的啮咬了起来。
崔小明下意识的想要岔开这个话题,可在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变成了——
「能进一步说说麽?为经。」
「当然。」
顾为经脸色平静的高深莫测,「如果毛线这个词还是太虚了,那麽就应该说,绘画不是简单的还原形象,而是还原气质。气质应该包含两个部分,一来是形象的还原,二来是精神的还原。」
「绘画不仅记录画面,它还要囊括事件。你知道吴冠中最推崇的文学家是谁麽?」
崔小明想了想。
他对文学并无太大的兴趣,不过一些文艺圈名人的癖好,他还是很清楚的。
歌德喜欢费雷德里希的画。
透纳喜欢拜伦的诗。
而吴冠中——
「自然是鲁迅。」崔小明回答道,「吴冠中一生都很喜欢鲁迅。你想谈鲁迅的艺术见解麽?」
鲁迅在美术方面,尤其是美术教育方面,也做了不少的工作。
比如北大的校徽,就是由鲁迅先生设计的。
「不,我说的是鲁迅的文字。鲁迅的文字是有力量的,我最近在读两本书,一本是《歌德的谈话录》,一本是鲁迅先生的《野草》。有些东西以前看不懂,不喜欢。现在也不敢说能看懂,只是很喜欢。鲁迅的文字是有强大的力量的,他的力量不是那种歇斯底里式的发泄,而是一种内劲儿,一种呐喊。他的文字有一种张力,他是一位高贵的战士。」
「吴冠中的画也有一种同样的灵魂张力。它的作品是关乎于点丶线丶面的,又不只是关乎于点丶线丶面的。而一种观察了景物相关的各种因素,事件相关的各种条件以后,用点丶线丶面进行的精准的概括。将变幻无穷的美的精神囊括于笔下……」
……
顾为经为崔小明讲解着展台上的这幅画。
他的语气平缓,是阳光,是水流,偶尔稍做停顿,静静的思考,如同撞上了礁石,然而阳光几次折射,水流从礁石上漫过,他就又那麽平静的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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