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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求得几千英镑办展补贴的年轻人。
“我说——求求您了,先生。看看我的展览企划吧,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可以改,我全部都可以改的。”
明明一开始像是愤怒的激情宣泄,到了最后,却又变成了低沉卑微的“求求您了,先生”。
似是这是那时他心中情感的真实反应,似是这一切都是唐克斯精心设计好的吸引对方注意力的话术,又似这一切什么都不是。
它没有任何意义。
它仅仅是人心中酝酿着的无能为力与无可能奈何叠加在一起,化作的一声叹息。
“你打动了他么?”顾为经问道。
“打动?嗯,我大概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那位先生不知道是见多了我这样的人,还是没见过我这样的人,反正他应该觉得有趣,轻轻的笑了一下。那种大人看着不懂事的激愤小孩子式的笑容。”唐克斯也轻轻的笑了一下,“他又反身走回办公室中,挥挥手,示意我可以跟着一起过去。”
“我猜的没错,那个人就是艺术基金会的高级管理人员之一。我跟他进了屋,那是一间蛮大的办公室,但它一点也不宽敞。因为它被好几个巨大的文件柜填的很满。那种文件柜一个就有接近三米高,为了够到最上面一层空间,需要用旁边立着的特制小梯子。”唐克斯左手高高的举过头顶,向顾为经示意了一下反正是很大很高的文件柜。
“他问我知道他们每年会接到多少份申请艺术津贴的申请么?我说不知道,他回答说成千上万,理论上所有苏格兰艺术家,所有在苏格兰的土地上举办的艺术展,所有和苏格兰文化有关的艺术展,都在他们的津贴补助范围之内。无论是国宝级歌剧演员的巡回演出,还是一个年轻人想要策化一场关于绵羊的展览。我说是乳制品,他说无所谓那是什么,反正如果把基金里的钱平等的分配在收到的每一份补助申请上,就算他们有一千万英镑,也许每份也连买一份炸鱼排的钱都不够。”
“如今已经办公已经互联网化了,那人告诉我在这些文件柜上所能看到的项目申请,只是过去几年里基金会收到的申请中的一小部分,并非全部,他随手抽了一个文件夹,递给我。那是一份苏格兰歌剧院申请翻修剧院的补贴申请,金额是150万英镑。他说,歌剧院的总经理告诉他,歌剧院里的很多陈设,都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时的东西。如今连天花板都在不停漏水,如果拿不到这笔钱,歌剧院很可能会在未来几年内关门歇业。”
“苏格兰歌剧院应该是很好的歌剧院吧?”顾为经询问道。
“最好的,准确的说,英国第二好,在本土的各种排名中,仅次于皇家歌剧院。”唐克斯回答道。
“英国第二好的歌剧院因为天花板漏水而被迫关门歇业,这是真的么?”顾为经询问道。
“想来应该有夸张的成分吧?这种级别的歌剧院,每年总是能有很多政府拨款拿的,而且也不乏那些来自Oldmoney家族的赞助人。也许歌剧院陈设真有大半个世纪的历史,显得又老又破。但一个贵宾包厢每年的使用权卖个十万镑,应该问题不算大,更多的是上流社会身份的象征。但那份申请上写的内容也不定都是假的,古典艺术行业很缺钱,一把顶级小提琴可能价值1000万镑,但年景艰难的时候,有些知名交响乐团的后备乐手也可能都发不出工资的。能活下去和活的好又是完全两码事。”
策展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至少我手中的那份申请文件,做的挺情真意切的,有翻修计划,有工程设计文件,有歌剧院里的陈设被雨水泡烂发霉的照片,还有歌剧院的经理、艺术总监,指挥、全体150多名乐手,演出人员,工作人员的联名信。信我略略的翻了两页,写得委实算得上情真意切,声泪俱下。看上去一幅要是没有这笔津贴,苏格兰的文化事业就会受到无可挽回的毁灭性打击的模样。我还在上面看到了几位世界级的演奏家的签名。”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人把那份文件夹展现给我,然后说……年轻人你看,道理从来很简单。我们总共就只有一杯水,但是全苏格兰的艺术家,都伸着脖子,想要在这个杯子里找到水喝。谁多喝一滴,别人就要少喝一滴。”
“总有些人会渴死。”那人对我说,“总有些人会渴死,这世上大多数艺术家都是不成功的,大多数策展人也是,这是事实。被渴死的人,是被证明不适合这个行业的人。而适合这个行业的人,他们会拼命的找到水喝。很抱歉,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你说你自己很努力,比其他人都努力,你或许觉得比其他人做的都好,比其他人都更值得获得津贴。但你在这个柜子里看到每一份申请都是这么写的,每一个写下这份申请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你今天带着不满,带着愤怒站在这里,我做为前辈,只问你一个问题——”
唐克斯用力盯着顾为经的眼睛。
他似是在复述多年以前别人对他说的话,又似是在询问顾为经答案。
“钱就那么多,你得到了,别人就连买个炸鱼排的钱都没有了。机会就那么多,你得到了,别人同样也就没有了,他们的期望就会落到空处。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把机会给你?凭什么你觉得自己艺术之梦,要比别人的艺术之梦更加重要。”
“我们可以批给你几千英镑,去拯救你的什么绵羊展还是乳酪展。基金会也可以批给苏格兰歌剧院150万英镑的补助,用来拯救上百位相关领域艺术家和工作人员的工作机会,后者可以上晚报的头条,可以在电视台记者采访的时候,获得那些古典艺术领域的名家的交口称赞。”
“它甚至可以让立推给创意苏格兰项目拨款的文化大臣获得评论家的交口称赞,为他身后的政党在下一次选举的时候,获得更多的选票,而这往往就以为着明年度的政府拨款不会减少。甚至意味着更多的拨款。”
“最少最少……”唐克斯学着那日对方的语气,“年轻人,就按照你的话来说。没有错,这样做,我们起码能拿着免费的门票,坐在歌剧院的第一排看音乐剧,享受全场观众的起立鼓掌和台上演出人员的鞠躬致谢,以艺术的保护人自居。”
“而你——你说了一大堆关于什么展览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策展人大叔用手指轻叩着酒杯的杯壁。
“你能带给我们什么?在开口求人之前,人应该明白自己带给对方的价值在哪里。”
顾为经和策展人站在阳台边,年轻的艺术家和知名的策展人沉默对望,他们沐浴在新加坡海边潮湿的夜幕里。一如很多年以前,在苏格兰海边潮湿夜色中,办公室里年轻的策展人和知名的艺术基金账户的管理人员沉默的对望。
唐克斯大概觉得顾为经已经领会了他讲这个故事蕴含的精神。
英国大叔把已经喝空的香槟杯放在身侧的窗台上,双手一起支撑着栏杆。
“两天后,我带着一个信封坐上了返回邓迪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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