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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而如果安娜·伊莲娜看着谁的眼睛,说祝贺你,你的进步让我期待,请去用作品把内心的声音讲给世界听吧。
就算这并没有隐含着要赞助你画展的意思,只是纯粹的夸奖,也已经足够让酒井一成都心满意足的好似在睡梦里多啃了两筐甜甜圈。
无关利益得失。
当一个同时赞助过安格尔和德拉克洛瓦,曾为鲁本斯和西奥多·杰里柯出资开设个人画展,邀请游旅中欧期间的康定斯基到家中做客,一起讨论过艺术,是毕加索与蒙德里安的最大买家,收藏室里摆放着达芬奇的手稿的古老收藏家族的继承人、最有权力的艺术评论杂志的最大私人股东,当面对你说“祝贺”的时候。
谁的心里不会被巨大的喜悦与巨大的虚荣所填满?
这一刻。
人们是否都会有一种错觉——好像艺术世界光辉璀璨的顶峰,已经在对他招手,恍惚间,认为他也将载入史册,与世长存?
应该吧。
酒井胜子觉得她的内心应该充满了喜悦。
她理所应当被喜悦所充满。
可惜没有。
完全没有……不……或许还是有吧?毕竟能拥有伊莲娜小姐的好感真的太难得了,但是也只有一点点。
不多的一点点。
她安安静静的侧着头,俯身望着下方的展台。
女孩剪的整齐的刘海垂在眉梢。
从这个角度看不到画作的正面,胜子只能看得到展台的背影,金属的展台基座印在深灰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反射着阳光。
它像是一盏夜幕中的屋灯。
走向成功的欢喜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有被肯定的快乐,有满足自己的快乐,有满足父母期待的快乐,有走向成功的快乐……
有期待。
有渴望。
有伤痛。
她的心是一只竹片编成的背娄筐,胜子一边走,一边往里面放果子。
七情六欲、爱恨离愁。
边走边放、边放边走。
最后她站在这里,站在滨海艺术中心的三层,不远处是策展人唐克斯,是父母,身边是名满天下的伊莲娜家族的继承人。
她在这次画展上出道。
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
有一天,不需要太久,她也许同样会名满天下。
酒井胜子身后的大篓里,也已经堆积了高高的一筐东西。
压压的一片,与背篓的顶端平齐。
但是它就是压不实。
人永远无法用果子填满竹筐的所有空间。
看又填满了,却又填不满。
那里总会有缝隙存在。
酒井胜子把诸般苦、辣、快、欣,红的,绿的,黄的、白的果子一一放进竹筐之后。
看似填满了,却又填不满,心中总会有缝隙存在。
不多。
一点点。
但就是压不实,压不紧,让人空落落的。
那甚至不是有形有质,让人哭得撕心裂肺的难受。
酒井胜子不是哭起来没个够的女孩。
哭过以后,就不再哭了。
她只会觉得有一点点的冷,有一点点的寂寞,会觉得开心不是真的开心,满足不是真的满足。
它不会让她在睡梦之中惊醒,却会让她难以入眠,在酒店的席梦思床上久久的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在希尔顿的客房窗边,望着艺术中心的灯火辉煌和海岸线上的潮起潮落,直到深夜。
几个月前。
她也在仰光的酒店窗边,这样看雨。
几个月前。
她也在那家孤儿院的小画室之中,想象着未来的画展,想象着那功成名就的一天,两个人的名字并在一起。
几百年以后的美术馆里,在摩肩接踵的游客身前——
一个人的名字的边上……挨着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在宁静的夜晚与午后,仅仅是对未来的想象,就曾让酒井胜子的心中充满了温暖与快乐。
她的心灵。
她的小背篓泡在温热的泉水里。
泉水叮咚。
心也叮咚。
如今。
她一个人站在辉煌壮丽的美术馆,站在新加坡的国家象征与地标中,望着身下的那一盏“屋灯”,望着屋灯照映之中自己一个人的画。
就像那日。
她在渐行渐远的雷克萨斯汽车的后座之上,在后视镜里,看着屋灯之下,朝着自己挥手的年轻人,变得渐行渐远。
酒井胜子怜惜着这些画。
正如。
酒井胜子怜惜着顾为经。
她遥望着一楼处的展台,两手在胸前交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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