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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顾为经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了——
对方那样的人,毁灭他这样的人,需要做的,也许就只是动一动手指。
它本来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顾为经以前就知道这一点,但他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一点。
知道和意识到是有区别的。
你知道海会枯,石会烂,知道太阳有一天会熄灭,但只有海水变成了戈壁,你在沙漠里找到了一块鱼类的化石,你在瀑布下看到了流水凿出的刻痕,在时间的尽头,有一天太阳从西方落下,再不升起。
你才能真正的意识到,这一切终会发生。
知道和意识之间,间隔的是美好幻梦的破灭。
现在。
顾为经关于伊莲娜家族的所有美好幻梦,全部都真真切切的破灭了。
“小顾先生,人和人之间没有区别,命运早在为你定好了道路。你和我之间没有区别,我和伊莲娜家族之间,也没有任何区别。凭什么就伊莲娜家族能够热爱艺术?我也可以热爱艺术啊。”
他耳边,又浮现出了豪哥的声音。
顾为经以为他已经走出了西河会馆那座吃人的笼子,他离开了战乱又动荡的缅甸,来到了高楼大厦,灯火辉煌的新加坡。
这里有受国际瞩目的艺术双年展,这里有时速300公里每小时的F1赛车在直升机的镜头里呼啸的穿过跨海大桥,这里有衣冠楚楚的男人和女人们在晚宴里一起高举酒杯。
他以为这里会不一样。
此时此刻。
顾为经才真切的意识到了,他不过只是从一个笼子里,来到了另外一个更大更亮的笼子。
游戏规则,还是原来的那套游戏规则。
改变仅是指向他的从有形的冰冷枪口,变成了面前女人冷漠的栗色双眼,真漂亮,顾为经现在也觉得很漂亮,像是波光粼粼的琉璃,可却同样的冰冷。
束缚他的,也从有形的绑架,变成了无形的绑架。
无论是有形的绳索,还是无形的绳索,他依然还是被困住了。
想来,那个什么“侦探猫博物馆”也是差不多的邀买名声的事物吧?就像他一开始遇见的克莱尔用水基金一般无二,外表看上去光鲜亮丽,可实际上一百美元的捐款,又能有几美分用到真正需要的人手中呢?
价值五十亿美元的藏品,从伊莲娜家族名下,转移到了伊莲娜家族慈善基金会的资产管理库之中,获得了满世界人的交口称赞,实际上所做的事情,也不过只是从自己的左侧口袋,倒到了自己的右侧口袋。
仔细再想想。
她对侦探猫的欣赏,她对布朗爵士的训斥与对抗,是不是骨子里也是遵从的政治逻辑而非艺术逻辑呢?她帮助侦探猫,不是因为侦探猫画的有多好,而是因为,她要对抗布朗爵士。
顾为经觉得他真聪明,只要抓到一条线索,一下子就把事情的全部前因后果全都想清楚了。
这个世界真是如同逃不开的鬼域!
浪迹江湖的书生刚刚离开僵尸员外的大宅,转头看去,那座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气派老宅,在他踏出门的瞬间,变为了结满蛛丝,大梁横倒,野草遍地的废弃多年的积年荒屋。
书生长叹一口气,你继续迈步向前。
日暮时分,你赶到一座繁华的大城镇,有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请你到茶楼上饮茶,书生自觉交了好运,在茶楼雅座上坐定,喝茶之间,若有若无的觉得对方有点奇怪,低头看去,却忽然看见,在楼顶灯笼的映照下,无瑕的美人在地板上却倒影出了和僵尸员外一模一样的森森鬼影。
这时,书生想到,羽扇纶巾风度翩翩的中年文士撕破皮囊变为青面獠牙的僵尸前,曾望着你的双眼对你说过——
“孩子,你还年轻,你还不懂,这世上其实人人都是画皮鬼。”
你会不会忽然感受到刻骨铭心的裹上多少层衣袍也无法抵御的森森冷意?
顾为经就觉得很冷。
所以他要笑。
所以他一定要笑。
要仰天大笑。
你什么都不是,你站在堤岸上,看着接天连地的潮水向你扑面涌来的时候,你怎么能不仰天大笑?
除了大笑,你还能做什么?
除了大笑,你还有什么,能像山巅的普罗米修斯一样,去表达对高高在上的神明的不屑!
……
安娜小姐换了一个严肃的表情。
她没有想到,对面交谈过程中一直文文静静的年轻男人,忽然笑了,笑的这么大声和失态。
笑的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艺术家,又笑的很像是一个艺术家。
她没有把这个笑容误认为是对她提议的赞同,当然不,心满意足得偿所愿的人是不会这么笑的。
她极少见过含义这么复杂的笑容,同时夹杂着嘲讽、轻蔑、释然、解脱、无所顾忌……诸多情绪。
他像是把所有的愤懑,所有的火焰,所有的荒谬和对世界的无能为力,都一并通过这个笑容释放出来。
他笑的像是歌德的诗,笑的像是山巅的普罗米修斯。
安娜忽然心中有一点点的不安。
她不懂对方为什么这么笑?
是表达三百万欧元完全满足不了内心的欲壑的被人轻慢的不快,还是表达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这场谈话,对于安娜委实是极为难得的体验。
女人先是难得的开心,然后是难得的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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