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80. 家书 “践踏人心之人,迟早亦会被人所……  沉珠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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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雪狐王爱妾所生,甚得宠爱,如今每日被挂在外头示众,起初,还整天骂骂咧咧,看着颇有志气,如今却是一副油尽灯枯之相,估计熬不过几天了。”

    “熬不过好!狗/日的燕人,老子见一个杀一个,要不是殿下说留他一命还有用处,我早就把这小儿片成片、丢进油锅里炸了!”

    “谁说不是呢?说来燕翎那厮,年轻时也是个不可一世的,没成想,最后也在情爱上栽了跟头。听说他那美妾整日登城楼,和自己儿子遥遥相望、哭个不停,他被烦得都不回府,整日住在军营里头了。”

    “老张,行啊你,这都知道?”

    “听城里逃难出来那些人说的呗,我倒好奇燕翎憋着什么坏,总不至于打那么一场,就把志气打没了吧?”

    “他又不止这一个儿子!”

    “何况他都十年没有打过仗,去年咱们殿下带兵、都打到雪谷了,都没见那燕王把他派来,怕不是、呃,怕不是,早已今非昔比……不足为惧了……”

    ......

    众将多是与燕人几番交手过的老将,对燕翎这“常胜将军”,更恨得咬牙切齿。

    魏弃一心写信,偶尔听几声,也听得出来他们的语气里除了讽刺,还余下几分讪讪的畏惧。

    倒像是刻意透给他听、给他提醒似的。

    怕他败在燕翎手下?

    魏弃淡淡一笑,不做言语。

    只等他们聊尽兴了,四周声音渐弱下来。

    他这才搁下手中墨笔,“抽空”问了句:“王虎的尸体,可有好生安葬?”

    “有、有!”

    闻言,负责此事的范曜连忙点头:“王副将……已入土为安。给他家人的抚恤,昨日,军需官也特地遣人给送去了。”

    提及王虎,他的语气不由地有些低落。

    毕竟,若非亲眼所见,他实在没法想象,从前那个挥舞两柄巨斧、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黑面将军,最后会是这般下场:被挂在城楼暴晒示众,多日不进水米,直至活生生被饿死。

    等他们前去为他收尸,他的尸体早被鸟雀啃食得不成样子。与其说是尸体,倒更像条残缺不全的腊肉。

    连范曜这般久经沙场之人,面对那尸体,也不由地胆战心惊,忍不住背过身去干呕。魏弃却什么都没说。

    既没有什么慷慨陈词,也没有露出半点悲痛之色。

    只是,从那天过后,燕权便每天在城外那木头柱子上挂着了。

    同样的暴晒,同样的水米不进。

    这大抵就是人常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范曜是个大老粗,猜不透这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心中装着什么,但他总觉得,越是这样不爱表露的人,越是心细如发,对人的好不在面上,在心里。

    而那抚恤中多出来的十锭金子,便是明证。

    “……如此便好。”

    魏弃却并没有再接着王虎的话题说下去,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一嘴,得了答案,紧接着便入了正题,问及众人粮草军需,厉兵秣马之事。

    只是,说归说,手中又不知何时重新提笔。

    站得离他最近的范曜没忍住好奇、小心往书案上瞄了一眼:这才发现信早写完,正放在一旁等着墨迹晾干。

    殿下这会儿竟还颇有闲情雅致,开始画起画来了?

    难道是画布防图么?

    他一不小心,便看得专注了些。

    直至冷不丁被魏弃眼风一扫,方意识到自己有些逾矩,吓得脑袋一歪,装作看天看地看脚尖去了——

    当然。

    也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似的,一心只好奇魏弃在写什么画什么。

    譬如军师兆闻,这位公孙渊的嫡传弟子,因魏弃不喜公孙氏而临危受命出征,此时此刻,他便一心只想知道,这位九殿下究竟还有什么后招,又不敢直说,只能旁敲侧击问着何日出兵、如何才能重挫燕军。

    “如今,还不到北疆之地封冻时节,我军尚有一战之力,”兆闻道,“若等到十月后,滴水成冰,大雪连天,届时,恐怕雪域行兵,寸步难行啊。”

    雪狐王高挂免战牌,避而不战,无非是为拖延时日。

    可,他们燕人拖得,魏人如何拖得?

    见魏弃默然不言,兆闻索性一番痛陈利弊、将帐中众人唬的一愣一愣,面面相觑。末了,概都头一偏,齐齐看向魏弃。

    “这……”众将欲言又止。

    虽说他们于雪谷遭伏,燕人利用地形迂回作战,一夕之间,令他们死伤数千将士。但雪狐王如今身负重伤,麾下同样损耗不轻,按理说,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想打?”

    魏弃却蓦地抬起头来,泠然双眸扫视四周。

    “吾不惧死,尔等却乃血肉之躯。茫城依山而建,四面雪山合围,易守难攻,是八城中最险要之关隘。六十年前,祖氏拒燕人于关外,正是利用此地地形,以火药诱发雪崩,致使燕人十万大军折戟于此。”

    由古至今,行军打仗最怕的,从来都不是人祸,而是天灾。

    哪怕是人造的天灾,亦能有顷刻之间横冲直撞、造成远超估计之损失的能力。

    魏人和燕人打了这么些年,都不过“小打小闹”,从未跨过雪谷。如今,六十年前的惨剧,却眼见得要在面前重演。

    “强取茫城,必有一场血战,届时在座诸位,兴许……十能存一三?”

    魏弃道:“而我要的,是不战。”

    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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