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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开裙摆褶皱,说:“你是一个可怜人。”
谭招娣面色微僵,站起身怒极反笑。
“你说什么?!”
何宝林直视着她,说:“这后宫中的每一个女人,位及高处时会带给家族荣耀与利益,颠倒落魄时便会立即与家族割席,一如淑妃娘娘此时。我们都有使命在身,所以无论辉煌与衰败,我们都适合活在深宫,甘之如饴。而你,你不一样,你既无心为家族谋势,那么你往后余生所做的一切,争宠、陷害、生皇嗣,哪怕有朝一日你坐到了皇后、太后之位……都将毫无意义。”
“……”
谭招娣回寝殿后,把入眼所及能看见的一切全都砸了个稀巴烂。
“我难道就不能是为自己谋势吗?!”
她破口大骂。
宫女吓得跪成一片,连声“是”都不敢应。
谭招娣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何宝林说得正中她的软肋——她所做的这一切的确都毫无意义,别的女子还可以说是为家族而争宠,她呢?她是为了什么?
她原本就是不想进宫的!
让她感觉更心生怨恨的,是她居然又一次被何宝林看
穿。
任何人看穿她都可以,唯独、唯独何宝林不行!
她现在明明盛势空前,偏偏在何宝林的眼中,却是一个可怜人?
“才人娘娘,今夜是否要燃香?”宫女们左右推诿,最后推出个年龄小没资历的女娃娃出来触霉头,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问。
谭招娣:“燃。”
她让所有宫女全部滚出去,自顾自取了张宣纸,坐在书案前面目狰狞埋头写。
到子时,她都没写完。
不知道何时起,屋内早已经一片昏暗,朦朦胧胧的月光照进来,在书案上撒下一片微末荧光。一道影子覆了上来,谭招娣眉头紧皱沉浸在书信中,竟未察觉身后有人。
直到身后那人出声。
“狡兔死,走狗——”
谭招娣浑身一震,回头看见白羿铠甲时,才舒了口气。白羿俊俏的面庞隐匿在铠甲头盔中,只露出一个尖尖的、青/白的下颚,“狡兔死,走狗烹。六个字,你写了一个时辰?”
谭招娣将纸张揉作一团,扔到地上。
地上早已经是一团团被弃用的纸张,每一张上都歪歪扭扭写着相同的字。她想写下这六个字递予远在大西北的父亲,可提笔时,掌心却好像不受自己的控制,抖到完全无法运笔。
“你心不甘情不愿,自然无法写下。”白羿声音淡淡:“你想提醒家族前朝的利害关系,却更想看他们自食恶果。你想让父亲搭把手保下何宝林的家族,却更想看见家族覆灭之后的何宝林,届时又该如何自处。心神不宁,字如其人。”
谭招娣被说中心思,愤懑道:“何宝林为了家族背刺我,我便也想摧毁她真正看重的东西。我——我不过是以牙还牙,我有错吗?我错在何处!”
话音落下,丝丝缕缕的障气从她的裙摆处泄下,又沿着地面缓慢爬行,攀附到她身后的铠甲之上,让铠甲里的青年身形更加凝实。
咔咔——
咔咔——
甲胄连接处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白羿扬起脖颈喉结上下一动,似乎十分餍足。
“你没错。”
白羿弯唇说:“以牙还牙,何错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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