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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百姓虽然对知识教也非常崇拜,但要到大礼堂来那必然是很困难的了。如果知识教没有不断派出祭司,这些百姓就陷入了无主之地,在住处周围很难得到宗教信仰的满足。
在信教这件事上,民间的主动性一向是非常惊人的,知识教的官方祭司,人数上升得缓慢,那么他们就私下聘请谢阿招这样优秀的信徒,去履行半个祭司的职责:组织崇拜活动,即学习、考试,同时很多农场主也愿意出钱来当做对虔信者的奖赏,因为他们发现,知识教的信徒往往更容易管理,干活也更灵巧,是更合格的员工。
其实就是比扫盲班老师的工作内容再扩大一点,还有点儿基层管理的味道在……在精细统治还没有完全铺开的地区,难怪这种土祭司如此受到欢迎了。谢阿招说自己差一点就去做土祭司了,但是,他运气不错,“那时候六姐发话,知识教改制了,多了很多祭司的岗位编制,他们叫做‘扩招’——同时,张坚信大祭司在吕宋为我们知识教置办了唯一的教产,我们财政要比以前自主一些了。”
在以前,官方祭司是有工资的,工资从衙门财政出,那么,要添人当然是很大的事情了,不但花费时间久,而且一次增加的岗位,和教区扩张的速度比,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张坚信大祭司因为解决了这个问题,在教内威望很高,谢阿招也是借着他的这股东风,被挑选出来正式入教做了祭司,这样他就没有逗留在占城港周围,而是随着局势的发展,被派遣回老家,在五尺道边开始发展教区。
在此之前,他是在安南工作——也是曾经生活过,熟悉地理人情,还有自己人脉的老地方。范主任听到这里,不禁感慨道,“你也不容易啊!这些地方可不比占城港那样享福,光是这路也不好走。”
这也是陶珠儿的想法,谢阿招越是聪明伶俐、多才多艺,她就越觉得他的选择其实相当令人费解——以他的本领,如果专做通译,早就过上小楼电灯的日子了,何须如此辛苦跋涉,在艰苦简陋的夷寨中周折?如果有心做一番大事,在政治上有所建树的话,似乎考吏目也是正途。知识教是比较穷的——这是公论,他们的教产只有一座印刷厂而已,收益再高,对应庞大的祭司队伍,均摊下来也绝不宽裕,一个如此出众的人才,为何甘心在知识教中,做个小祭司呢?
“那自然是出于喜欢了。”
谢阿招也很坦白地回答这个问题,他语气轻松地指着滚开的溪水,“你看,把水烧滚饮用,这也是我们知识教带来的新习惯,饮生水吃生肉会生病,会有很多寄生虫和细菌病,血吸虫、布病、肝吸虫……这些事情,如果我们不说,部族里的人是不知道的,他们会以为这些疾病是邪灵上身,是恶魔的诅咒,皈依了知识教之后——”
他声音一抬,顿了顿,望着陶珠儿等人面上蓄势待发的喜悦,忽然恶作剧一般笑了笑,“有时候也还是会得上病——你看,饮生水吃生肉的习惯,不是特意去养成,必然是因为燃料获取得比较困难,火种也不好保留,所以某些时刻依然会这么做,条件的改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尤其在五尺道周围,更是如此。”
没有谁比刚刚走过五尺道的人更有感触了,在这样的蛮荒中,任何困难都是实在且棘手的,所有的物资也都是珍稀的,对买活军来说,几乎不再是困难的火种问题,在五尺道夷寨就是难以跨越的障碍,任何商品只要经过遥远的路途被贩售进来,都昂贵得无法日用,哪怕连火折子都是如此。
谢阿招耸了耸肩,动手开始往自己的水囊里补充盐糖水,在汩汩的水声中,他轻声讲,“这些病也依然是很折磨人的,知识教无法改变这些,但是……它能让人们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受苦,我觉得这一点很重要。”
“从我一生的经历中,我得出一个结论:在所有的波折之中,最为深沉的痛苦,是无知。一个人活在世上,无法回避的是种种的痛苦,但是,如果能知道这些感受的来源,知道它的去处,能够进行复杂的思考,消灭人心深处的无知……那么这一切就不算是毫无意义。”
谢阿招换用夷话,向好奇地盯着自己的夷人,大概是把意思又重复了一遍,陶珠儿吃惊地在这些夷人脸上也看到了思考的表情——片刻之后,这些夷人似乎认可了谢阿招的观点,对他点了点头,又说了很长的一串话。谢阿招把这个意思翻译了过来,“无知带来畏惧,畏惧让痛苦更痛苦,知道痛苦为何而来,痛苦也会减轻。”
……确实有一定的道理。陶珠儿暗自皱了皱眉,她有点儿不可置信。对她来说,百姓在愚昧之外,确实是狡猾的,但狡猾的同时又很愚昧,她完全相信,任何一个人在触碰到自己的利益时都会变得精明,但见到如此野蛮未开化的夷寨,它们中走出的蛮夷,也会对如此形而上的问题有自己的观点,这依然是超出想象的事情。
“当我能从地图上把我的行迹标记出来的那一刻,我痛苦的旅程,被固定了下来,它就真正地成为了我过往历史中确凿的一部分,曾有的痛苦,转化为了我的食粮……我想把我的经历,尽量地扩散,把无知消除,那么天下间就再没有什么工作比知识教更适合我。”
但谢阿招也曾经是一个狡猾的夷人,他的思考却也是如此的深刻,这样的事实明确地摆在陶珠儿面前,倒让她意识到了自己心中曾存在而不自觉的那份优越感,现在,这种优越感在飞快地丧失,她反而有点儿自惭形秽起来了。
或许有点儿矫枉过正,但这会儿,谢阿招的思考仍让她反省着自己的浅薄,以及对于知识教的刻板印象:陶珠儿一直认为,知识教无非就是六姐为了统御野蛮之地的权宜之计,是一种目的性很强,历史也很短,完全工具化的宗教。为知识教工作的祭司,多少有点儿居心叵测,似乎都是一些没有底线和节操的神棍,甚至是江湖骗子……
但和谢阿招相处这段时间之后,她不敢再这样想了,谢阿招提出的几个问题,她甚至都有点回答不上来,深心里,她认为谢阿招的说法也有一定的道理:除了知识教的祭司之外,买活军衙门,优先的任务是消灭无知吗?还是维持统治?对谢阿招来说,知识教的祭司,搞不好还真是最理想的工作?祭司绝不是什么神棍,反而是崇高而值得敬重的人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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