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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语,上楼回到房间,开水洗尽一身泥泞,血液黏糊糊的触感仿佛深入皮肉,她使劲揉搓始终挥之不去,躺在床头闭上眼睛,刑场上血淋淋的场景就会一幕幕闪现。
那天的夕阳,也是被血浸透的颜色。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不曾踏出半步,她不眠不休也不与人交谈,只是望着墙壁上的题字,呆滞的犹如活死人。
半夜静寂,张起灵提着食盒敲开乐乐的房门,她眼下一片乌青,神情恍惚,短短三两天的功夫,身形几乎消瘦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家人拿她毫无办法,最后是木安寻到张起灵,让他过来劝一劝。
张起灵将食盒打开,露出里面的清粥小菜,她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以前最是灵动的瞳孔呆呆镶嵌在眼眶里,张起灵望进去,寻不到分毫的生机。
他走过去蹲在她身前,温声道“吃点东西。”
乐乐怔怔地转头,看到是他,卷翘的睫毛轻轻一抖,张起灵面目温润,往日锐利和冷冽都销声匿迹,静静地看着她,温柔的如同一池泉水,眼底就这么倒映出她在灯光中的侧脸,她垂下眼眸,再抬起时将视线投回墙上,没有回答他的话。
她以为张起灵受到冷待会就此离去,可他好像并不在意,只解下披风搭在她肩上,她多日未进食,衣物压的她肩头往下一沉,张起灵望着她因瘦弱而憔悴的脸庞,没有再劝,只低下双眼,缓声道“三天前,多谢你。”
他不能做的事情,是她在奋不顾身,因为她的执着与坚持,刑场上悲离的亡魂,才不至于无家可归。
乐乐恍若未闻,眉目凝聚着浓浓的哀凉。
月影婆娑,疏影如同散开的玻璃,窗纱垂落在床前,银色碎裂成一地伤心的剪影。
“小哥。”
沉寂多时,乐乐终于轻声开口,犹如梦呓般,目光仍是漂浮的,好似一颗心也在半空中沉浮,落不到实处。
“两年前,我随父亲出城救济难民,他们皆是直奉战火下的牺牲品,家园被炮火摧毁,只能背井离乡的流浪。”
“那些人们衣衫褴褛,眼里一点光都没有,我遇到一个孩子,他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我问他想喝粥还是想吃馒头,他两者都没有选,他告诉我,要能吃饱的那种。”
乐乐语气极淡,她缩在披风里,单薄的背影像是会随时被风吹散,张起灵伸出手,悬在她的后背,停住半晌都没有落下。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初见,我问你,为什么要放弃孙先生的三民主义,而选择后者,他们的目标不一样吗,让国家站起来,让所有国民都有堂堂正正追寻理想与光明的权利,解放这个在风雨中破碎太久的中国。”
乐乐自顾自说着,肩膀不停抖动“可是我现在才明白,不是的,我们的国家病了,战争使百姓颠沛流离,山河满目疮痍,而握着枪,能改变这一切的士兵和军队却麻木不仁,他们的枪弹可以对准自己的同胞,互相残杀,只为了攀爬权利的顶峰,不应该是这样的,我记忆里的杭州,不是这样的”
乐乐余音颤抖着,她捂住自己的脸,哭的泣不成声,泪水落在衣服上,渗入进去,留下一道道暗色的水渍。
张起灵想安抚她,伸出手,眼泪滴在他手背,滚烫的如同火星,他无言,只能看着眼前痛苦不已的少女蜷缩起身子,她悲戚的泣声回荡在室内,宛若撕裂的伤痕,灯光投于墙壁上的影子亦跟着摇晃不止。
风声在外呼啸,张起灵望着浑身剧烈震颤的乐乐,她的泪水好似没有尽头,源源不绝地流出,终于,他伸展的手臂渐渐环住她,将她拥进自己怀里。
即使相拥,仍有泪珠接连滴落在衣襟,乐乐泣着,忽然带着满面泪痕起身,踮脚用力扯下墙壁挂着的题字。
最初,便是这幅字,让张起灵停驻,他认为能将它挂在房内的主人,一定与旁人不同,或许和他志同道合,如此想着,他将要打晕乐乐的手势,才会戛然而止。
要犯处决过后,他们不能伤心,不能出现任何异样,南京的监视无孔不入,木安带来消息,如今南京主张的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步踏错,整个吴家都会在瞬息之间灰飞烟灭,乐乐知道,吴一穷已然将新青年悄悄烧毁,那时她无不悲哀的想到,连喜怒哀乐都不可以自己做主的政权,当真能引导他们醒来期盼已久的新时代吗。
黑云迫压的杭州城,血流成河的上海,在国民革命军克复的每一寸土地上,到来的不是光,而是民族的至暗时刻。
夜色渐浓,乐乐点燃火柴,将字画付诸一炬,眼泪坠进火盆,激起一阵“呲啦”的火花炸裂声,暖色的光晕一时大盛,墨色字迹被火焰悉数吞没,化成焦黑的灰烬。
笔墨虽毁,但是上面书着的诗句,一笔一划刻写下的心迹,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时间向来是最好的掩土,光阴流逝,雨血冲刷过的杭州城,在料峭春寒渐渐走入初夏,乐乐消沉多日后,终于再度梳洗干净走出家门,她欢笑如旧,仿佛昨日之事已成过去。
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心土培育的种子,正在炽烈与执念堆砌的黎明中,悄然茁壮。
木安不能归家太久,他于五月一日返回广州黄埔,下午解雨臣送来两张越剧戏票,第二日,戏楼包厢出现乐乐与张起灵的身影。
如传言一般,他们执手而入,看的是一出碧玉簪,越剧唱腔清婉动人,极具江南灵秀之气,将才子佳人的柔情娓娓道来,情到浓处,二人相视一笑。
乐乐夜半订婚服,张起灵刑场护娇妻,一切不合理的蛛丝马迹,都在他们高调的宣扬下变为无稽之谈,军官与世家小姐的唯美爱情,一度成为杭州城传唱甚广的佳话。
吴一穷是事后得到的消息,彼时老父亲的脸色黑如锅底,也不管张起灵是师长还是城市最高指挥官,拎着他从前半夜训到后半夜,张起灵一声不吭,安坐于沙发之上,倒是吴夫人听的胆战心惊,时不时就给吴一穷使眼色,示意他别太过分。
有幌子做遮掩,乐乐光明正大出入张起灵府邸的次数愈发增多,手下官兵对她毕恭毕敬,完全将她当做未来的张夫人看待,王胖子乐得看到他俩出双入对,经常找借口出门,美其名曰打扰人处对象会被驴踢。
吴邪闻得消息更是五六封家书往回寄,痛斥张起灵没心肝连兄弟的妹妹都不放过,又规劝乐乐不要冒着随时当寡妇的风险谈情说爱,霍秀秀看到信件好一阵嘲笑,提笔替乐乐写下一句管好你自己。
六月夏至,春意还眷恋着树梢,寒时已过,乐乐与张起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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