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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时听过这种声音,——那是他的姐姐。
他们一家四口也来花展了啊……
“哟,小舒和小铭长得还真像啊。”
孙母笑着热情地招呼道,周母也同样的惊喜与热情回应:
“诶,这么一看,的确是很像啊。”
哪里像了?——周殊宇不明白。曾经与孙铭辰要好的一个女生也说过类似的话,可他却一直都不觉得,自己与孙铭辰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两位母亲立即为一个临时寻得的共识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孙母忽然说起,孙铭辰一直想要个弟弟妹妹,周母也不经意地提到,自己安静的儿子需要一位好动的哥哥。二人便聊得更火热了。
姐姐带着两个弟弟走在中间。两位父亲则近乎沉默地跟在最后。只是偶尔才会谈到一些关于国家或社会的现状之类的遥远话题。
花展内姹紫嫣红,也是一派秋色,让人目不暇接。周殊宇不知为何微红了脸,一直侧着脸看着路旁摆放成各种形成的花朵们,试图寻求些帮助或宽慰。凝重的表情,又像是在询问什么问题。
此时的周殊宇脸上,还残留着些许孩童的稚气。但这张侧脸——眉毛、睫毛、嘴唇和下颚线条鲜明,尽管腮边还残留了一点婴儿肥,也依旧端正极了。乍看,简直天真得令人怜爱,孙铭辰自问,也不知道自己与周殊宇长得哪里相似。
为了不引起姐姐的注意,他又顺着周殊宇的视线找到被排成彩虹的,七排颜色各异,却被裁剪得相似的花。种植在深褐色的土壤中,表层撒了些天蓝色和粉红色的人造沙子,尽管随时都有枯萎的风险,但算是复刻了一场天上的彩虹。
这样做,或许是为了营造一种初见的新鲜感。可手法却实在拙劣了些,或者说理想了些。碍于时下环境等各种因素,这片地上的彩虹因显得过于灿烂,而失去了美的可能性。甚至不如再抬头看一眼远方的群山,桃红色的晚霞透过薄纱般的云雾,淡淡的,会把整座山都映成深宝石蓝。这才是真正的朦胧的意境啊。可惜离得太远了。且那是不同于枯萎的风险,因为它一旦消失,便再也不可见,甚至就连回想都会显得异常敷衍。
对花而言。重要的是花的颜色、样貌、还是气味呢?周殊宇思考的模样才更贴近学生的样子。红润的脸也渐渐冷淡,偏白,在万紫千红中显得不解风情。是有些夸张了。从他心中沁出的清香,沾上了学生的傲气,才显得如此皎洁。不,重要的应该是园艺师吧。遇上了拙劣的园艺师,后果才是不堪设想的。真是糟糕,这才是最糟糕的。
看他的样子,是又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东西了吗?孙铭辰好奇着。尽管少年常是伤感的,可在孙铭辰眼里,又只有少年才是生机勃勃的。沙子和各色各样的花朵都没跳入他的眼帘。他为自己异常执着的好奇感到羞愧,甚至充满罪恶感,莫名地以为这是在向某种禁忌的领域发展。可此刻的心却固执地向前,他必须——至少在此刻——要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好奇。花还挺美的。不知为何,人总有短暂的一瞬是会被各种规矩律法所遗忘的。孙铭辰也赞成这种自我辩护。
约莫过了三刻,两家人走到花展的出口。两位母亲也停止了热火朝天的交流,心满意足地转过头对着两个儿子:
“以后你们两个就当亲兄弟相处,如何?”
“啊?”
孙铭辰是乐意的,可语气还是应惊讶些:
“嘁。”
周殊宇看向一旁的母亲,她的眼睛,近日来即便与以往相比,也少了些神采。此刻却闪闪的,像是在传达一种请求,抑或是一种哀思。他茫然不知所措,便不吱声了。
“叫声哥哥吧。”
父亲竟然也拍着自己的肩膀表示赞同。简直不可思议。
“唔……”
周殊宇却支吾着不肯开口。虽然以他和孙铭辰的关系,早已胜似亲兄弟,甚至可以说是一段全新又奇异的亲密关系。可心底的感情不应该被展现出来。就像是马戏团舞台中央一刻不停地被表演的动物,众人期许的目光令他感到焦躁、困惑和难受。他脸红得厉害,心也跳得飞快,尽管这些在外人看来,都不过是害羞的表现。
“呀,他不想叫就算了吧。”孙铭辰拍拍他的脑袋,顺势为他挡住外人的目光。又以玩笑似的语气说,“咱们自己心知肚明就行了嘛。”
接下来,大人们感叹了些什么,又说了、或做了些什么,已经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来了。周殊宇只记得自己当时几近虚脱,只想就那样顺势倒在深海的怀里,以躲避其他人的审问。
噢。唯有那个原本不以为意的姐姐,在看到自己的弟弟竟也有如此体察他人的一天的时,好似忽然醒悟,说了些正经得像是祝福的话。相关的琐碎迷迷糊糊,但也仅此而已。
噢。自断日节的那次花展相逢之后,就像被安排好似地,父亲遭到某个极端组织的暗杀,母亲也在带自己逃亡的路上因车祸而意外身亡。那一年,他刚好十岁。
再后来,余下的直系血亲,祖父、祖母,外祖母,也一个接一个地作古归去。待到十四岁末,偌大的宅子,竟只剩下外祖父与自己作伴。
短短三年,以『主角』的身份参加了五场葬礼。周殊宇还记得,在外祖母的葬礼上,自己作为死者仅存的直系晚辈亲属,带领一众旁系晚辈行礼,一举一动都格外肃穆端庄,合乎礼仪,驾轻就熟地完成了各项繁琐的步骤。表妹事后都不禁用惊讶又钦佩的语气开玩笑:
“即便是殡仪馆的先生见了表哥,恐怕都会担心起自己的行为举止是否合乎规矩。”
作为『义兄』般的存在,孙铭辰也被周殊宇的外祖父破格允许参加。与死者的晚辈有些交情,就能理所当然地公然露面了吗?但无论如何,周殊宇的外祖父这一次是同意了,只是孙铭辰仍旧被要求不得瞻仰遗体,且不能同周殊宇一同站在第一排。
他身着礼服,手持念珠。虔诚又麻木地低着头,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什么。或许只是在祈祷冥福。但没人听得清楚,在场的人都与他离得太远。这被孤立般的场景,仿佛在场的人里,只有他一个是虔诚的。就连孙铭辰也并不虔诚,他尽管伤心,但终究不了解、甚至不认识仙逝之人。孙铭辰的感伤,仅仅是因为眼前的人正不可自拔地越发沉溺于孤单的悲痛之中。而周围所谓的亲戚,却都与他隔着远远的距离。他的寂寞竟然在此刻得到了绝佳的表现机会。于是孙铭辰的伤感中又多了些愤怒。他刚刚才斥责过那个向周殊宇开玩笑的表妹。
周殊宇缓缓起身,独自目送遗体被送入火化。铁门缓缓合上,在无声的火焰和高温中,周殊宇闻到一股烧焦的头发味。他知道,火化的地方离这儿还有些距离,密封也做得很好,气味断然不会从那里传来。他只是在怀疑,这股坟墓般的味道是不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开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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