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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魏迁儿喜欢明廷的文化人,张天琳因为是基层军官出身,更喜欢给明廷带兵的武将。
就像赵之瑞那种,把以前能做自己长官的人,拉到身边做部下,有征服感。
他上下审视着康尧民,发现他脖颈确实不像别人,肿那么大,便出言问道:“你这身上,看着跟他们患的不是一种病啊。”
康尧民闻言满面苦笑。
倒是医师张景孝道:“康指挥使本来染病一样,但后来被军卒埋进土里,兴许是泥土不洁净,其中污秽染了疮口,成了破伤风,但以毒攻毒倒令此疫消退。”
说着,张景孝面露疑惑,缓缓摇头道:“其中缘由,在下暂且不知,不过唐代孙真人的千金方里,有一味伏龙肝,便是用柴草熏烧结出的灶心土,与大酢调和成泥,涂在纱布上,可治痈肿。”
“兴许这烧灶的土,污秽皆被柴草烧净,就没了染病之患。”
说罢,张景孝对张天琳道:“康指挥使的破伤风已经没事了,潼关卫的军医先以万灵丹发汗,再用玉真散外敷,是陈实功的方子,倒是他还有腹泻之类的毛病……不过这终归比见所未见的瘟疫好治得多。”
张天琳没听这玩意儿的耐心,也听不懂,连忙摆手制止了张景孝念经,只是指向魏迁儿:“张医师,你就说魏迁儿身上的瘟,除了种到地里,别的法子能不能治?”
“治是能治,它也不是什么绝症。”
张景孝脸上犯难,道:“在下祖上七代行医,魏将军身体强健,对症下药,治好不难。”
“但潼关卫是疫,要防未病而控已病,绝非区区几个医师就能治好,我们一天才能瞧上百十个病人,新病者成百上千,治病赶不上染病。”
张天琳一听这话,心里就有谱了,抬手一指魏迁儿,对左右下令道:“赶紧把树仙儿大人刨出来,太丑了,到时候大帅不好下手。”
“大帅说了,要我把你活着带回去,他要狠狠给你两拳,以报丧师之恨。”
说罢,他又看向张景孝:“至于防未病,控已病……张医师这六个字说得很好,是我的了,你只管放手去治。”
“我张天琳带兵过来,就是干这事的!”
张天琳一抬头,见是张景孝。
这个韩王府出身的良医,过去在新城书院教书,他倒是认识。
张天琳便收敛笑容,正色问道:“张良医,这是什么治疗方法,怎么把他种地里了?”
张景孝也跟着摇头,解释道:“这并非在下的主意,是康尧民的主意,哦,康尧民是新降的西安左卫指挥使,说他自己就是这么活过来的。”
“这不是胡扯么!”
张天琳刚才跟魏迁儿说笑,挺高兴,但是对别人就没好脸了,尤其一听这主意还是个降将想出来的,怒道:“好人埋地里都能烂咯,更别说他还染了病。”
说罢,他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看向张景孝:“他都埋土里了,你怎么没事?”
张景孝无奈地在心里苦笑。
元帅府这帮带兵的屌人啊,除了刘承宗,就没一个有好脾气。
张景孝能说啥,抬手撩开面巾,露出脖子上尚未消肿的淋巴结疙瘩,道:“将军,在下也染病了。”
这完全是运气,他发病早,感染轻,又不像魏迁儿顶着病指挥军队,所以恢复起来也容易。
倒是魏迁儿对这事看得挺开,道:“过天星你别迁怒别人,康指挥使说这样有用,我就试试,若真有用,能活不少弟兄。”
魏迁儿虽然是个粗人,但他对文化人非常尊敬,有极强的滤镜。
因为他家大帅就是秀才,那家伙天上地下六合之内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康尧民虽然是指挥使,但出身一门两尚书的书香豪族,本身也有秀才功名,所以对魏迁儿来说要素齐全,好感拉满,一下子就相见恨晚。
就在这时,光着膀子的康尧民过来了。
元帅军进城时,康尧民投降的很顺溜,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在卫衙官署的牢里呢。
他因为理念与张尔猷、盛以达等人不同,还在军队里传播反战思想,被张尔猷一怒之下塞进牢房养病。
不过这根理念没啥关系,其实还是籍贯的事儿。
康尧民是西安府武功人,本来就反对张尔猷让患病伤兵西出作战,这种举动在他很危险。
稍有不慎,人口超过百万的西安府就会被瘟疫攻陷,他们这么做有伤天和。
这件事在他看来最关键的问题,不是他家在西安府,而是张尔猷这些人的家没在西安府。
他们当然可以讲什么大义、代价,康尧民不能接受。
他觉得元帅军既然敢攻进来,是死是活都不重要,这支军队就已经废了,他们这些潼关守军就已经尽职尽责了。
因为在更大的战略上,野心勃勃的刘承宗终将被瘟疫阻挡在黄河潼关一线的西边,大明也不可能夺回陕西。
他们这群将死之人在这分出个胜负,也于大局无益。
倒不如每个人都琢磨琢磨自己的事,看看咋把身上的病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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