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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罗汝才在城西闹出大动静,张献忠的军队从东边闻声即进,战场上的气氛烘托到这儿了。
不过王文秀其实一路上都在劝说刘承宗叫停进攻,理由就和左良玉心里想的事一样。
他说:“大帅,张部所率临洮旅俱为客兵,都没来过凤翔,夜间作战再遇慌乱,胜不知向何处追击、败不知向何处撤退,我看不如骚扰一宿,明早再向敌军进攻。”
刘狮子长出口气:“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啊,但事情不能光想一面。”
“他们对阵的龙在田是何许人,我不知道,但左、艾二将总归清楚,艾万年拖延病体在陕山之地追击平叛,咬住农民军便不松口;左良玉提两千昌平劲旅,横扫黄河两岸。”
“而我的临洮旅不过军户出身,你真觉得我现在下令,能把他们全须全尾地撤下来?”
王文秀不说话了。
其实这一幕,刘承宗在白天给张献忠传令的时候就已经设想过了。
他之所以让师襄临战听张献忠的,就是因为他没有把握能在夜晚对军队依然如臂使指。
指挥有距离、传令要时间,夜晚旌旗不好使,又隔着渭水,军令传过去就有滞后性。
更别说黑夜里隐蔽的临洮旅仅有少数人举火引路,他就算站在土山上都看不清军队到底走到哪儿了。
弄不好他现在让张献忠撤兵,军令传过去,张献忠已经跟明军打起来了,到时候临战撤退,万一左良玉、艾万年甚至龙在田抓住机会,一个反冲锋追击之下,很容易把临洮旅打到失去指挥建制。
夜袭不容易,夜晚撤退也不容易,它都需要战前准备,至少百总以上的军官,都需要在白天实地勘察地貌道路,才能在夜晚失去指挥、失去联系后维持各部进退有序。
他们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刘承宗见王文秀满脸忧虑不说话,便笑眯眯道:“不过也不必太担忧,眼下张部已经暴露,现在撤退,是无功而返甚至无端蒙受损失。”
“白日里我看了河南地形,山河包夹的河滩南北不过三四里地,双方都不容易被正面击溃,让他先放开了打,我们伺机而动。”
不过实际上,刘承宗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他的动向其实已经被龙在田侦知。
龙在田在战术上非常激进,尽管左良玉的命令是防守河南,但他麾下滇兵探子天一黑就潜渡渭河,到北岸设立暗哨了。
一方面是他曾率军于四川逼退西川南下的冯双礼,麾下滇兵对元帅军不仅没有畏战情绪,还觉得所谓的北边明军都是弱鸡,白长了大傻个子。
二来是其麾下土兵不懂、也不想懂那么多,人家一万军队从云南远征而来,走了四千里路,憋了一肚子怒火战意,就是要帮龙在田效忠皇上、平叛立功。
夜幕下小心行动的滇兵泅过渭水,将北岸五里到十里之内出现大规模敌军调动的消息报告给龙在田,同时他也收到了左良玉对于东边军情的判断。
两相对照,龙在田攥着左良玉的书信,在火把映照的光亮下缓缓颔首:“左帅的判断没有,东边是引诱佯攻,叛军主力仍在河北,传令各营,部署不变,仍以十四个营部署在河南。”
龙在田最早就是土官,哪怕到了如今麾下士兵也多为云南土兵,编制跟正规明军不一样。
他是五百人编成一个营,营将由土千总担任,实际上相当于正规明军的一个把总司,但是在作战中有更高的独立指挥权。
这是因为他过去为朝廷效力,率兵征讨于云贵之间,更小的编制和军官更高的独立作战能力,在复杂地形、面对分散且数量众多的敌军,能取得更大的优势。
当然,还有很重要一点是方言的缘故。
单是龙在田这一万军队,使用的语言种类就比刘承宗的敦塔兀鲁斯还多。
所以龙在田不惧夜袭,夜间混战,小编制的军队更难混乱。
在这一点上,他稳操胜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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