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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把他从廒仓里运送至阴凉的地方。
好在潼关的问题已经不大,眼下只剩大营自己的问题了。
没人下令,也不知是哪个小队先开始的,总之不到半天的时间里,整个大营除了东门驻守的两百人之外,余下所有人都脱了铠甲钵胄、解下兵器、取下队旗。
依照队伍编制,将军器、火炮、火药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潼关西门外。
随后他们把病倒起不来的人在城中寻了块地方安置,余下仍能活动的军兵开始拆房子、砍树劈板,赶制棺材。
同时将城内随处可见的明军尸首拉到东门外。
伙兵则取出廒仓囤粮,屠宰城内死伤战马,从早到晚换着花样做好吃的。
甚至有人在城外挖起坟坑,给自己立了牌子,占住精挑细选的风水宝地。
整个潼关的大营兵都在思考死后的事情。
临近黄昏,驻扎在东城墙的守军,突然发现城中空地时不时出现巨大的阴影快速掠过地面,一次又一次。
人们迎着傍晚的落日抬头,麻木的脸上映出异样神彩。
不该出现在中原的雪山神鸟展开双翅,羽翼沐浴在阳光下散发金色光芒,盘旋滑翔着掠过潼关上空。
“秃鹫,秃鹫来了,大帅在行军!”
他们不需要高级将领指挥、不需要组织、不需要调动、不需要转移。
城破的第一时间,散兵游勇便各据城内屋舍宅院,有体力的旗军上房对射,没体力的就抱着杆火枪蹲在屋子里,盯着门口,随时准备打死冲进来的第一个人。
没人进来也无所谓,反正时日无多,等死而已。
而在街道转角,时不时就有五六骑、七八骑持矛突阵,骑兵有时会被火枪打落,也不乏有勇士突入阵中胡砍乱踩。
总之,潼关卫旗军在努力寻找一个体面的投胎之法。
发着高烧的魏迁儿的初一进城,就听说前锋在各处街角被明军突击、各处屋舍被明军放冷枪,让本就虚弱无力的他更加烦躁:“城墙都拿下了,还能叫他欺负了?”
“把城墙上炮口倒转,对向城内,见人就打。”
“别跟他们一个屋子一个屋子争,感觉有人就先拿手里东西往里面丢,炸了再说。”
“抓紧时间,把所有会动的都宰了!”
这个大营自从向潼关发兵,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留在世上的时间屈指可数。
刘承宗精心编制的笼头坠地,四千余营兵挣脱枷锁,再没那么多禁忌。
随着魏迁儿下令,很快各式火炮在城墙上响起,向城内军民居所轰出大小不一的实心铁弹、散子甚至开花弹。
这都是明军留在城上的守城器具,从打开花弹的碗口炮到射实心铁弹的将军炮,还有散子、实弹混装发射的佛朗机炮,一时间在城头打得炮声不绝于耳。
铁弹如锤,将一面面砖墙砸穿。
散子如霰,穿墙破窗,将门窗撕成碎片。
甚至就连前线步兵,每个小队都带了几颗飞礞炮弹,遇上察觉危险的屋子,就先往里头灌两颗炮弹。
还真别说,飞礞炮用的时候并不算很好用的兵器,两次点火增加了意外情况,同时射程较远也更容易磕灭炮弹的信管,导致熄火。
但是在街巷这种特殊地形,直接把炮弹丢进宅院,反而意外地好用。
易用性很好,杀伤力更可观。
进入潼关的两个时辰后,卫衙方向传出巨大的爆炸声。
魏迁儿在西城墙的城门楼上都能看见爆炸荡起的烟尘。
很快,在街道间奔波穿行的传令兵便向其回报,明军指挥使张尔猷阵中被毙。
当大营军兵在潼关自西向东推进,即将进攻卫衙的时候,张尔猷率四十余骑在小路冲突数次。
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猛将,尽管染病后身体状态不佳,却仍能披甲骑马驰射、挥刀乱砍,单是在他手上死伤的军兵便有十六人之多。
相应的是其部骑兵也被打死不少,最后仅余五骑。
最后一次冲锋时,已经身中十余箭的张尔猷被火枪近距离正面击中胸口。
铁甲挡不住元帅军的制式重铳,重达一两五钱的铅弹能在二百步外击毙牛马,更不必说近距离打在身上了。
张尔猷的扎甲前胸只被打碎了一块甲叶子,扎甲背部却被打出脑袋大的窟窿,就连后面的护心镜都被撞碎的铅弹破片打成碎片。
余下的五名骑兵,也有四人在抢夺张尔猷尸首时被元帅军围住俘虏。
这帮人根本就不想投降,他们争抢张尔猷的尸首,只因为这是张尔猷在开战前就给他们下的命令。
“若我阵亡,莫教贼人得我尸首。”
即便被团团围住,他们还想负隅顽抗,直到兵器都被打落才被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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