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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二十三年,春寒料峭。
姜似猛地睁开眼,冰冷的河水仿佛还缠绕在她的四肢百骸。
她剧烈地咳嗽着,手指深深抠入河岸的泥土中,指尖传来的刺痛感让她确信,自己真的活过来了。
“姑娘,您没事吧?”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姜似抬头,对上一双如深潭般幽暗的眼睛。
那是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年轻男子,腰间配着一把乌木鞘的短刀,刀柄上缠着暗红色的丝绳。
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没有贸然触碰她。
“多谢公子相救。“”姜似嗓音沙哑。
然而却是不动声色地避开对方的手,自己撑着地面站起来。
她记得这张脸,前世她落水时,也是这个人将她救起。
只是那时她惊慌失措,未曾留意救命恩人的模样。
男子收回手,目光在她湿透的衣襟上短暂停留,随即移开。
“姑娘衣衫单薄,若不嫌弃,这件外袍……”
“不必了。”姜似打断他,下意识拢了拢衣领。
她记得前世被救起后,这人也曾盯着她的衣襟看,当时她只当是登徒子的轻薄。
如今想来……姜似心头一凛,莫非他看到了什么?
男子似乎察觉到她的戒备,后退半步拱手道:“在下余七,姑娘若需要帮助……”
“姜似。”她简短地报上姓名,转身便走。
她必须立刻回家,确认父亲和兄长是否安好。
上一世,正是在她落水后不久,父亲在钦天监当差时遭遇不测,兄长为了查清真相也是不幸遇难。
想到这里,姜似顾不得探究为何会穿越,脚步更快,湿透的裙裾缠在腿上,她干脆提起裙角奔跑了起来。
身后传来余七属下的低语:“七爷,那姑娘衣领下的火焰纹……”
“龙胆,去查查东平伯府。”余七的声音渐远,“特别是这位姜四姑娘。”
“是!”
东平伯府门前挂着白灯笼,府内隐约传来哀乐声。
姜似站在朱漆大门前,胸口剧烈起伏。
难道她还是回来晚了?父亲和兄长已经……
“四、四姑娘?”门房老张瞪大眼睛,手中的灯笼“啪”地掉在地上,“您……您不是已经遇难了吗?”
“……”姜似顾不上理会,径直冲进府中。
前院里,几个婆子正在搭灵棚,见她进来,顿时尖叫着四散奔逃。
“鬼啊!四姑娘的魂回来了!”
正厅里,二夫人肖氏正捏着帕子假哭:“我那苦命的侄女啊,年纪轻轻就……”
听见骚动,她不耐烦地转身,却在看到姜似的瞬间脸色煞白。
“你……你是人是鬼?”肖氏后退两步撞上供桌,香炉倾倒,香灰洒在她昂贵的织金裙上。
姜似冷冷扫过写着自己名字的灵位,目光如刀般刺向肖氏:“二婶你这是巴不得我死吗?”
肖氏很快镇定下来,嘴角扯出刻薄的笑:“哟!原来是活着的!既然没死,怎么不早点回来?
害得全府上下都在为你折腾这些,你爹和你哥为了找你,几天几夜不吃不喝,这会儿还在湖边发疯呢!”
姜似心头一紧,但随即注意到肖氏话中的关键,父亲和兄长还活着!
接着她便是强压下狂喜,盯着肖氏那张保养得宜的脸。
前世就是这个人,在父亲死后迫不及待地霸占伯府,将她和兄长逼得走投无路。
“怎么,哑巴了?”肖氏见她不语,越发得意,“听说你是跟季家公子起了争执才落水的?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大晚上跟未婚夫拉拉扯扯,传出去我们东平伯府的脸往哪搁?”
姜似突然笑了。
这笑容却是让肖氏莫名发毛。
“二婶教训得是。”姜似缓步上前,声音轻柔,“不过比起我的名声,您不如先操心操心佩妹妹的婚事?
我听说她上个月偷偷去见了城南马贩子的儿子?”
“姜似,你在这里胡说什么呢?”肖氏勃然变色,扬起巴掌。
姜似稳稳接住她的手腕,反手一记耳光甩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整个前院鸦雀无声。
“这一巴掌,是替前世的我打的。”姜似在肖氏耳边低语,随即提高声音,“二婶还是快去换身衣裳吧,这香灰沾在裙子上,可不好洗。”
“姑娘!”一个圆脸丫鬟哭着扑过来,正是姜似的贴身婢女阿蛮,“奴婢就知道您不会有事!老爷和大少爷都快急疯了,咱们快去湖边找他们吧!”
姜似任由阿蛮拉着自己往外走,身后传来肖氏歇斯底里的尖叫:“姜似!你敢打我!老夫人回来有你好看!”
……
镜湖边,姜安诚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这位年过四旬的东平伯此刻憔悴得像个老人,胡须上挂着晨露,官服下摆沾满泥浆。
姜湛声音有些沙哑,“父亲,您回去歇会儿吧!我留下来继续找妹妹的尸体。”
姜安诚一拳砸在树干上,指节渗出血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似儿水性那么好,怎么会就溺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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