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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克特并不对这个事实感到高兴。事实上,这种特性的存在彰显出了她身上的一个重大缺陷。 她的创造者教会了她生存,却忘了赋予她死亡。那些寄居在她身上的尘埃同样不具备“死亡”的能力,因为它们早就已经死过了一次。 商铺内进行的并非寻常买卖,而是一种被称作买卖的游戏。演戏和聊天是城内最艰苦的两种工作,唱戏人和妇女们想尽办法拿彼此寻开心,编撰不重复的故事和话题,为此不眠不休,绞尽脑汁,试图从过去的水坑中挖出些什么,可这座城市的历史水洼实在太浅,不出一会就干涸了。 于是,他们的剧本很快就变成了讲述昨天的故事,因为昨天是唯一一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西。从昨天各自掉落了几根头发,到昨天吃了几颗饭粒,几口面包,甚至仔细描述面包上留下的牙印,试图以此占卜未来。他们用各种比喻证明自己的观点,争吵不休,无数高尚而深奥的哲学思辨自妇人之言中诞生,有人用不死身躯品尝世间万物,让它们在胃袋里相互反应,伟大的科学应运而生。 看不见光的角落中,“烧杀抢掠”像一种娱乐活动般持续进行着,被砍断四肢和头颅的人不会死去,在经过漫长的时间后,他们会长出新的肢体,重新回到将他们遗忘的大街小巷中去。 “蕾切尔,你能为他们带来死亡吗?”红衣女郎对着窗外询问道。 无数人慕名来到这座城市,她能感受到它正逐渐变沉,逐渐超出它所能承担的负荷。建筑越来越多,城市下方的缝隙越来越密集。 白衣少女飞进窗台,轻盈地抖动丰满的飞羽,摇了摇头。 “不行,哥哥。我丢失了我绝大部分的本质。‘死亡’被留在了未来,现在找不到。” “为什么你总是叫我哥哥呢?”娜克特用双翼拢住蕾切尔的躯体,轻声询问道。 “因为你就是哥哥,本质不会随着形态而改变。” 蕾切尔低下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哥哥”的肩窝。 总会有办法的。娜克特乐观地想。 她随即发现了身上的又一个缺陷。创造者赋予了她乐观,却忘了给予她悲观。她和这座城市一样向上,住处被脚下的建筑堆得越来越高。 五年,然后又是五个五年。 越来越多人自远方而来,聚集到这座繁荣的旧日城市中,享受永生不死的“祝福”。一开始,空间还尚算足够,但不出半年就被尽数填满。其中一部分人将无尽的生命投入于建造,将欲望彰显于无比奇异的建筑之上。楼房一座叠着一座,建得越来越高,直通无边无际的夜空。 另一部分住不下的人开始为自己制造棺材,埋入土中,自己躺进去,合上双眼,期望在醒来时看见一座高耸入云的空中城市,足以让每一个人纵享天伦之乐。伊萨乌拉的地面多出了数不清的坑洞,犹如一片被蛀满空洞的轻盈羽毛。 不觉间,裂痕已如蛛网密密麻麻。 ============ ...... “后来呢?” “后来,城市被压塌了。过于沉重的高楼与居民一同坠入地底,沉入湖中,变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院长粗略地讲完了这段遥远的历史,又将目光投向粼粼湖面。 “这只是史前悲剧中很小的一部分。自那以后,一座接一座的人类庇护所以千奇百怪的方式坍塌,人们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步入疯狂:平静,喜悦,混乱,理智......毁灭的速度远大于补救。” 欣帆区下方镇压着一座沉没的史前城市,生活在湖底的是一群无法死亡的怪物。 贪婪为伊萨乌拉带来了文明与技术,最终,文明之重却压垮了它。 “那女王呢?两名湖中女王怎样了?” “我相信她们活了下来,只是不再眷顾变成怪物的人类。”院长回答。 “也有人认为,她们去为人类寻找死亡了。” “寻找死亡?” “是的,死亡,能真正终结这一切的本质。可惜,我们至今没能得到它,祂们依旧是无法被杀死的存在。” “死亡”的本质在林心身上,瑞文心想道。 那份本质是从“溶解圣母”身上夺来的,而“溶解圣母”本应成为自己的妹妹瑞雪。 看来,我才是他们的次选。九个月前,如果能直接得到“死亡”本质,现在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只可惜,这份预想终究没能成为现实。也不知道林心什么时候才能“成年”,真正掌握那份本质。 想着想着,他突然尝到了嘴里的异样。 “这鱼怎么一股馊味?!” “哈哈!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绿霉菌奶酪。你看这小东西就吃得津津有味。” 院长指向餐盘空空的利奇,瑞文顺势把自己的那份馅饼推了过去。 这男孩不挑食,什么都吃,自从有了他,家里从来都剩不下什么菜。 小街另一头忽然传来了一阵欢呼喧闹,街道两侧的门像一扇扇牡蛎壳般开启,妇女们迎出家门,在人群中辨认她们的丈夫或儿子。 “他们是?” “木腿船队,在乐园湖心讨生活的渔民。顺带一提,这个称呼来自新德市刚刚成立的时候,那时候,回来的人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女人们会事先在家里做好木手和木腿,以备不时之需。” 一大群木腿船员涌向“银鳕鱼的谎言”,满满当当地坐了一店,“一大杯啤酒”和“来瓶烈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漂亮的“美人鱼”女孩放下小咪,在黑猫的一脸懵逼中和她真正的男伴拥吻在了一起。 噗! 瑞文被眼前的发展逗笑了。 黑猫满脸怨气地跳回了车里,团起来不动了。院长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对侄子开口道: “其实,除了丁老糊涂的两种办法,还有第三条出路可能帮你摆脱困境。” “什么出路?”瑞文一下来了精神。 “交个女朋友。” “我可是认真的!” 见对方险些一口饭喷在自己脸上,院长忙接着解释下去。 “虽然这事得碰运气,但要真的成了,代价会比那两种办法小得多。” “这话该怎么说?” “与你血脉相连的子嗣全都在神秘学上与你具备天生的必然性。鼎鼎大名的安德鲁.卡内基王为此生下了22名子女,并献祭了其中的一半,成为了他稳固理智的‘树根’。” “当然,他也同时采取了向其他存在祈求庇护和舍弃人类躯壳两种方法,暂且不确定究竟是哪种发挥了主要效力,但既然他采用了,就说明必然会有作用。” “献祭自己的孩子?!” 瑞文嘴里那口银鳕鱼排终究还是没能吞下去,鱼肉呛进了鼻子里。 “是的。以子嗣作为你自己的替罪羊,代替你接受呼唤。一旦成功,基本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可,问题是......” “我理解为什么丁主任不愿意把这个办法告诉你。可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在逐渐偏离基于道德与善意的人性,这点你我都能一目了然。” 院长把手放到脖子上,慢慢比划了一下。 “放心,稍稍越界并不会发生什么。毕竟,所谓人性本身就有丑恶的一面。” 瑞文点了点头,心中却又隐约泛起了一丝疑虑。 ............ “他这么对你说了?” 回到诺曼农庄,院长刚一下车就趴到了猪圈边上,抱住泔水桶大吐特吐了起来,酒精臭味弥漫四周,“公猪”们全都凑了过来。 “对。”瑞文低声向d教授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我担心他的状态可能还是有些......不稳定。” 让他意外的是,d教授摇了摇头。 “不,正好相反,他越来越接近了。” “接近?” “是的。人性植入非常成功,他越来越像真正的瑞欧雷斯了。” “什么?!” “小瑞,真正的瑞欧雷斯可能和你想象的并不一样。”d教授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正因他的人性中包含了恶意,思维残忍而跳脱,才能够一次又一次地化解阿尔忒弥斯的危机。” 他微微叹了口气。 “有那么些时候,我还挺希望他停留在半个月前的状态的。” “小瑞!丁老糊涂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院长吐完胃里的东西,朝这边嚷嚷了起来。 “相信我,小瑞,你叔叔大部分时候是为了你好,但是他说的话有时候需要三思。就连我也偶尔会觉得他的想法有些过于疯狂。” “行,我会注意。” “对了,请您收好这个。” 瑞文从衣袋中掏出画着标记的纸片交给d教授。 “背面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我想好了,或者您有紧急情况需要我,我马上就能到。” 第一个据点就这么选好了。有了标记,他就能随时从自家浴室的镜子前一步跨越至新德市中部,还能把它作为一种紧急逃生的手段。 “我们会等你回来。”d教授拍了拍瑞文的肩膀。 “就算哪天我们等不到你了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阅读模式无法加载图片章节,请推出阅读模式阅读完整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