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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年轻人。” 阿夏古雷.普雷斯考教授看进瑞文的眼睛里,像只狐狸居高临下地看着弯弓搭箭的猎人。 “我甚至能说出为什么你会有这种念头。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在这里,它们就像天空一样宽广。” 有没有在这里干掉他的办法?瑞文心想。 倘若教授已经完全猜透了自己,倘若他此刻对自己的直接威胁已经超过了隐藏在暗处的上位存在,自己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这把保护伞。如果他试图用瑞雪威胁自己,自己就直接撕破脸和他拼命,利用遮蔽和一切可能利用的其他手段扳倒他,这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人唯一的掀桌手段。 有什么东西开始在他身后慢慢成型——房间读出了他的所思所想,墙壁上突出尖锐的几何棱刺,地毯上的花纹漫成游蛇。一扇窗户轰然碎裂,碎片尽数漂浮在空中,尖角朝着同一个方向。 教授微微侧目,略带惊奇,注视着对准自己的数百个威胁。 “奇怪,这座飞行城堡似乎更愿意听你的话。”他平静地说: “你有想过,为什么吗?” 瑞文同样惊讶于局面的突然倾倒。紧接着,他想起了教授曾经说过的话。 “为什么?”他摇了摇头。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你下手前,我想告诉你,我们之间的确存在着许多分歧和误会。”教授叹了口气。 “而其中的一部分,源于你对你自己的误解。” 他伸出食指,依次点过那些尖锐的碎片,它们不情不愿地变成了钝角积木、老式玩具汽车、一张张完全辨不出内容的旧照片,落到了地上。 “来看看这扇窗。”教授转身走到了那扇破碎的窗前。 “就像霍格沃兹里的厄里斯魔镜一样,你能通过这座城堡的窗户看见很多东西,它们是这座城堡的眼睛,我用它们观察一切,包括一些你所‘熟悉’的事物。” 瑞文将信将疑地走上前去,一片明黄色的光景骤然映入眼帘! 他从没见过那么精致的小空间,镶嵌蕾丝的罩床,镶嵌在墙上的衣柜。窗户是封死的,但墙壁角落的换气夹层挡板表明它显然属于烈日之下。 这是现实世界。 教授一直在通过这座“潜意识城堡”的窗口观测着现实世界! “那是?” “逃亡者们的世界。我不知道它在你的眼中看来如何,但我的这双眼睛告诉我,那比它们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不堪。” 房间的角度缓慢倾斜,变成了栽种玫瑰的走廊,雕刻小鸟的室内喷泉,一名十六岁的少女在游戏室里和一名中年男人玩纸牌游戏。 那是尤娜.晨曦。 可,她身后的东西又是什么? 少女用微肉的手指摸起一张纸牌,浑然不觉正有另一只手正握着她自己的。 手臂的尽头,连接着一块巨大而诡异的斑点。 那不是“暗面”的斑点吗?瑞文在心中惊愕道。 窗前之景缓慢地向斑点深处倾斜,顺着那长得诡异的手臂延伸,直至难以名状的色彩完全填满了整扇窗,填满了他的脑海,从眼眶中满溢而出。 ——他正注视着他自己的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瑞文看着那对大得不可思议的眼球,其中一只被他打破了,虹膜模糊不清,而另一只就像被污浊侵占的夜晚。 “潜意识的体现。”教授回答道: “那是你的潜意识的一部分,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侵占着它,试图掩盖过原本的部分。我想,如果把这扇‘窗户’擦一下,你也许能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说罢,他伸出右手,像擦拭玻璃般从“窗”前拂过。瑞文忽然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块海绵,正从头皮下方贪婪地吸取他的脑浆。 “眼睛”被教授变回了那扇破了个大口子的窗户。有一瞬间,瑞文在破窗内看见了自己——另一个“自己”,和任何一个自己的模样都有所不同。 可他见过这张脸。 在教授公寓里的一张照片上。 窗内的“自己”身穿老式西装,戴着一副反光的眼镜,头发乱成一蓬,看起来相当缺乏睡眠。他看着对方,对方也看着他,他动一下手臂,对方也动一下。 可是...... “这是谁?”瑞文不禁问出了声。 窗内的“自己”问出了相同的问题,没人能给对方答案。瑞文将目光投向“自己”的身后,看见了铺着大理石纹地砖和海蓝色马赛克砖的螺旋走廊。 “你。”教授回答。 如果那是我,那我又是谁? “也许你不愿意相信我,但是潜意识的眼睛不会欺骗。‘他’的确存在于你的脑海深处,只是被淤泥掩盖住了,无法看见。借助外人的揭露,也只能让他短暂地重现天日,他很快又会被那些东西埋起来......” 话音刚落,那些夜晚般的“淤泥”就再度涌了上来,在瑞文来得及看清对方那双隐藏在镜片下的眼睛前牢牢封住了窗户,将“自己”的面容牢牢封在了外面。 “接下来的事情我也无能为力。只有认清你自己,一切才会有转机。如果你想更加了解他,就只能依靠你自己。” 瑞文的目光从教授背到身后的双手上掠过,他敢肯定对方在刚才那一瞬间把什么东西给偷偷藏了起来,或许是自己大脑的一部分。他感觉头脑一阵打飘,似乎真的有东西被从中取走了。 教授是否在说谎,他无从而知。自己究竟是谁这个问题,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各种各样不同的面孔所占据。 如今,这问题的答案还剩下最后一个空档。 自己的过去。 这个世界的末日降临之前,他身而为人的那段时间。 窗户那边的面孔,或许就是最后一块碎片,可它偏偏被掌握在了最糟糕的一双手中,想要将其夺回,就必须任由对方摆布。 他想要思考对策,脑中却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思路都在刚才那一瞬间被剥夺,除了教授允许自己琢磨的那一件事之外,他没法思考半分。 朦胧中,他仿佛自那扇窗户彼端看见了医院休息室中的自己,瞳孔扩散,四肢末梢微微抽搐着。 “催眠暗示疗法出了点问题。”教授摇动把手,调节床位,让自己的身体半坐半躺着。 “他的检测结果中出现了轻度脑炎的症状。这不太可能在短期内由创伤症状直接演变而来。我担心他向我们隐瞒了些什么东西,或许是不为人知的精神分裂症,也可能是滥用某些精神性药物的历史......” 瑞文将目光从窗边挪开,有些错愕地看向了身边的这一个教授。 “你可以慢慢思考这件事。”教授目视窗外,看着某些他看不到的东西。 “哪一个才是正确的你,哪一个对你来说最好......” 升降床上的自己发出微弱的呻吟声,像个发病的癫痫患者,嘴角溢出白沫,眼里映出的是另外一副鲜艳泡沫般的光景。 那又是谁?是作为侦探的“自己”,是作为女人的“自己”,还是作为尸体的“自己”? 每个自己的眼里又是一个不同的自己,胡乱地映射着,层层叠叠,周而复始,眼睛里映出无数嵌套的眼睛。 刺痛让瑞文清醒了过来。 针管的芯杆才刚刚推到底部,针尖在他眼前被抽离出来,贴上了个黄色的小圆贴。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迅速从光怪陆离的幻觉中抽离出来,向眼前的教授问出了他早就想问的问题。 “只是一些肌肉松弛剂。”阿夏古雷.普雷斯考教授的眼中映着自己没戴眼镜的模样。 “也许你本人并没有察觉,但创伤症状有时会让你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表现出暴力倾向,这些药剂能缓解你的肌肉痉挛问题,但也只是权宜之计。我们不能放任你自己把问题越弄越糟。” 他继续着幻觉开始之前的准备工作,从推车上拿起另外一瓶注射针剂。 “瑞先生,在我们正式开始催眠暗示疗法之前,作为负责任的医生,我必须向你再询问一遍,你有没有任何精神分裂的患病史?有没有病历中尚未提及的药物使用记录?” “我......”瑞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逐渐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刚才自己看见的三副光景,三个“自己”的状态是能连贯起来的,只不过顺序被完全打乱了,过程跑到了最前面,结果夹在了中间,而作为一切开始的催眠暗示疗法则被挤到了最后。 “我希望暂缓这次治疗。”他捂着脑门说道。 “你确定吗,瑞先生?”阿夏古雷.普雷斯考教授并没有生气。 “你需要时间重新整理你的思绪?” “是的。” 瑞文坚定地回答,几乎在同一瞬间,脑海中沉积的阴霾像被橡皮擦过般一扫而空。 ——没有开始,也就不存在过程和结果,但关于这次“失败治疗”的记忆还存在于他的脑海中。他还不知道这一切倒错究竟是由什么造成的,或许就是那催眠暗示治疗本身。 “我完全尊重你的选择。”教授点了点头。 “但我得向警方提供一阅读模式加载的章节内容不完整只有一半的内容,请退出阅读模式阅读阅读模式无法加载图片章节,请推出阅读模式阅读完整内容